然而刚靠近天井，所有人都惊在了原地。只见无数宫人正膝下垫了荆棘木条一排一排地跪在青石砖地上。尖锐的木刺扎入了他们的膝盖，淋漓淌出的鲜血正缓慢汇集在一处，然后就好似吐着信子的小蛇一般，蜿蜒流向欧阳烨站着的地方。
    大夏以法治国，最忌讳动用私刑。仆从虽是主人的财产，但主人并无随意处置他们性命的权力。无极城更是如此。任何人，无论是嫔妃还是皇嗣，甚至于皇帝自己，凡是被发现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却擅自以私刑处罚他人，都逃不过言官的口诛笔伐，严重者还会丢了性命。欧阳烨的五哥，就是因为打伤了自己的妾侍，而被他们的父皇传来廷杖，当着众臣的面活活打死在养心殿前。
    想到这些，郎顺生不由偷偷抹了一下满头的汗水，转头不安地觑了欧阳烨一眼。琉璃亦俏脸一寒，脸色陡然转晴为阴，本能地拦住身后的宫人们不让他们继续前进。
    望着满地的鲜血和战战兢兢跪了一院子的宫人们，欧阳烨的脸色渐渐铁青。他几步上前扶起了为首的橘兮，以手势示意她压低声音，又轻轻问道：“朕记得，你是良妃的掌事宫女。告诉朕，这是怎么了？”
    橘兮白皙的脸蛋上有两道明显的血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物体狠狠钩过一样。她捂着脸，嘶声道：“不关娘娘的事。是奴婢愚笨惹了娘娘生气，所以才被罚跪在了这里，都是奴婢的错。”
    “倒是个忠奴。”可惜选择了错误的主子，欧阳烨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个莫名的弧度。他不再理会她，而是望向院子里蜿蜒淌过的鲜血，又随意指了另外一名低头跪着的宫人，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主子是谁？”
    “回皇上话，奴婢名七弦，是慧嫔娘娘的侍女。”这宫女虽然惊恐，但思维条理还算清晰。
    “告诉朕，这里发生了什么？”
    橘兮瞪了七弦一眼，低声威胁道：“慧嫔与我家娘娘可是亲姐妹，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说话掂量着点！”
    不等欧阳烨开口，琉璃已经越众而出，柳眉倒竖，低低喝道：“大胆！皇上面前你也敢如此放肆！”
    欧阳烨扶了扶额头，示意郎顺生拖住橘兮。他指着院子中的荆条，平静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残忍，“给朕狠狠打。朕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人忠于的，到底是崔蓁蓁还是朕这个皇帝！”
    “皇上！”正殿门霍然打开，崔蓁蓁立在重重夕阳下的阴影当中，姣好的面容上是欧阳烨未曾见过的安静神色，“皇上何必为难这些宫人，有事直接问臣妾好了！”
    “朕还以为，爱妃要一直缩在宜德殿中不出来呢。”欧阳烨的桃花眼中泛起的涟漪带着嘲弄，“为难？罚她们垫了荆条跪在院子中的可不是朕。爱妃这算是恶人先告状吗？”
    欧阳烨说完就看向蓁蓁身后，果不其然看见了茕茕正跪在脚地之上，好在膝下没垫着荆条。她手里还抱着一个明黄色的襁褓，想是跪了太久，绝色脸庞之上满是疲惫。不过茕茕虽然满心委屈，却没有第一时间扑过来申冤，只是一动不动，期待地看着欧阳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