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为达目的如何狠辣阴毒的手段没有用过，世间大多数人在他眼中都轻如草芥，尽管大多数时候不敢多想不愿深究，陈皮也知道自己的所为，逆了天地间一切道德教化天理人伦。师父这么看重规矩的人，心里大抵是恨不能千刀万剐了这唯一的孽徒，但对自己始终未真的动过杀心，十几年朝夕相处，不杀他的缘由太多了，众多的理由里，有没有一个是因为……
    能是因为什么呢？
    陈皮不由嗤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久到手臂都有些麻木了，久到陈皮都以为自己听到的声音是幻觉。
    二爷轻轻笑了一下，“我不是伤不了他，只是一直不太舍得。”
    一时间酸楚苦辣涌上面来，几乎落下泪来，陈皮想掐自己一把看会不会醒过来，却又一动不敢动。他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心下狂喜了一刻，恨不得摇醒他，让他神志清醒地再说一遍“不太舍得”，又怕那黑不见底的眼眸冰冷地带着怨怒的注视，像瀑布拍击在他如同小火苗一般卑微的喜悦上。
    怀中的人软软糯糯地熟睡过去，甚至无意识地轻轻蹭了蹭。
    陈皮用了很大的力气控制自己轻轻收紧手臂，刚刚最后一句模模糊糊的呓语之后，二月红睡得越来越沉，他却清醒异常。
    有些事，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
    长夜无眠的并不只陈皮一人，张启山的府邸二楼，一扇窗后灯火明明灭灭几次，终于又亮了起来。张日山坐在佛爷的书桌前，手边就是那人平日里看书时常用的一只水笔，一夜里位置思虑再三，将一切需要处理的大事小事，分别记在一沓信笺上，又仔仔细细将已经理好的公文分轻重缓急做了详尽的标注。
    天色渐亮起来，带好必需的日用，就要驱车出城去。
    “张副官，这么早……”管家有点迟疑该不该多问。
    “佛爷交代的急事，我可能要出去几日。”张日山说着将那一沓信笺交给张伯，自己鬼使神差一般折回去，拿了一份二爷昨日送来的药，贴身收好才重新坐回车里。
    出了城一路飞沙走石地向着张启山一行人的方向开去，他向来极信赖自己的直觉，佛爷此番遇上的，倘若是天灾，自有天意护佑，只怕这一路装神弄鬼的，都是人祸。从前遇到危险不安的情势，也会心系佛爷的安危，但今时似乎不同往日，要追究哪里不同，又有几分赫然。佛爷一定不能有事，追随他这么久，不管从哪种方面来讲，这个人几乎已经成为了他存在的意义。
    长久疾驰下车轮都几乎要融化了，临到晌午时分才找到了昨日他们弃车的地方，一路寻过去，果然听到人声，是自己人。
    却看到没有张大佛爷。
    众人突然看到他，也不意外，急急地叫，“张副官！”
    张日山突然感觉心里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