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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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山东,太阳烤得柏油路跟化了似的,正午,路上并没有多少人,临街儿的门面,老板个个都昏昏欲睡,除了一家饭店,专门做鲁菜,名字起的也很大气,叫鲜烩楼,是一家饭店,开了没多久,可是那店面,那装潢,但当然还有店里的师父们手艺也都还是不错的。
后厨,几个中年大厨,往油锅里麻溜的扔下切好的葱姜,油锅滋啦一下,就慢慢冒出葱姜的香气,爆炒肉片,木耳,最后加进去鸡蛋还有青椒,掌握好那火候,就叫人端出去,几个厨师做完,抄起背上的毛巾,囫囵擦了一把汗,就在那抽上烟,抱怨起天气。
后厨的角落,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低着头在光线都不太清楚的地儿,一个劲问着抽油烟机里排出来的味道,手中还不停在那刨着土豆。
他是沈斐,没什么文化,来这厨房已经好些年,总也还只能做帮厨,但他想做的就只是一个厨师,可偏巧,他是武汉人,在南方人眼里跟他们不占边,在北方人眼里,更跟他们没什么关系,更别谈他还只是一个没文化又不会溜须拍马的穷小子。
晚上,十点,沈斐站都站不稳,蹲坐在那太久,他腰都直不起来,好容易站起来,扒了几口剩饭剩菜,他还起了心思细细看着那菜里到底加了什么东西,可是剩菜大多都没什么看相,鸡蛋都被搅得碎的不能再碎,大块的老早叫别人夹走了,沈斐只能叹口气。
囫囵冲了个冷水澡,就慢悠悠一个人走在路上。
从小的时候,沈斐就想着要当一个厨师,他有一只好鼻子,只消多闻两下,管他那菜里有什么原料,都能叫他闻出来,可是做菜不是只知道原料就够了的,沈斐十五岁就从村子里出来,好歹还算是吃苦耐劳,没饿死,就总想着当一个厨师,可是现在做厨子难,没手艺的都是靠市场上各式各样的调料堆出来的,有手艺的,谁又会教给你这一个陌生人,还没什么油水捞。
沈斐这十几年,在浙江、安徽、四川都呆过,这已经是他呆的第五家餐馆了,想到自己还是一无所获的结局,沈斐自嘲的笑笑。
走进餐馆的职工宿舍,就是旁边小区一个三室一厅给的房子,是餐馆跟洗车店合租的,住了将近十个小伙子,沈斐看着他们来了又走,就他一个人,三十几岁还在给人刨土豆,真没出息!
走近他的房间,房间里有人在说话,是餐馆的几个服务员。
“你真的要去后厨帮忙啊?”
“那还有假,我家叔父跟那主厨关系特好,我家还专门塞了两万块钱,这钱还真是个好东西,就那沈斐在这三年,还是个没工资的刨土豆的,我呢!一进去可是要当个副厨的,主厨亲自带,这还是看着我就爱有关系的份上,不然,别人想都想不来的。”
………………
沈斐在门外听了一个分明,勉勉强强扯开嘴,笑了笑。
终究还是没进门,跑到楼底下一二十四小时开的便利店,买上了十块钱一瓶的白酒,把剩下几十块又捅进贴肉的荷包里,街上啥人没有,他干脆,就在便利店门口灌起了酒,啥话没说,嘴巴倒是咧开了,没闭上过,眼角都笑出了泪。
等到沈斐睁眼的时候,头一回骂起了那十块钱一瓶的水货酒,人眼睛明显都肿了,睁都睁不开,想起个床吧,还四肢无力。
就在沈斐好歹睁开一条缝的时候,一小男孩儿穿着十几年前的深蓝色的T恤,直愣愣的望着他,还越瞧越眼熟。
特么这不是他弟弟吗?
沈斐已经十好几年没有弟弟了,他弟弟,不对,要从血缘上还真不算是,他爸妈玩的是新潮,最早去城里的是他们,最早一批下海的是他们,两人赚了不少,就分道扬镳,和平分手,就是留下沈斐,还给他起了个文气的名字,他跟着他爸,后来,他爸又玩了一次新潮,跟一个同样新潮离婚带着个小萝卜头的女的结婚了。
新潮在那个时候总还是有些好的,他家那个时候是沈斐能记住的沈家最有钱的时候,他爸买了整整一栋楼,在那个时候位置还是很好的,只是后来城市中心规划,这事儿谁说的清楚呢!
而他弟弟,就是那个女人带过来的,沈斐实际上不太记得他弟弟长什么样,虽然一见面还起认出了,可是沈斐上不愧对天,下不愧对地,就是对不起他这个弟弟。
他记得那女的第一次来他家的时候,擦的大红嘴唇,喷的劣质香水,头发竖得老高,指着个眼睛特大的孩子,说是他弟。
他爸的反骨那个时候在他身上遗传得很好,他可讨厌那小孩,屁大点总跟在他屁股后头,可时间长了,尤其是两个新潮的大人出去玩儿的时候,黑漆漆的夜里,就那小东西,软软贴着他,两个人还会一起说话,就算后来沈斐还是恶声恶气的,可是他是真喜欢弟弟。
后来,他做了一件让他一辈子后悔的事儿,那个时候,他新潮的亲爸后妈不知道是在哪儿染上了毒瘾,两个人吸嗨了,不知道怎么上了天台。
然后摔下来,摔下来的时候,那俩人衣服都没穿好,为这,那个时候的沈斐又是伤心,又觉得羞辱,那个时候,沈斐才只十二岁,什么还都不懂,只知道因为那一男一女,多少人对他指指点点。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脸皮特薄的少年。
再后来,他家嫌弃他爸新潮的奶奶突然带着他压根没见过几次面的叔叔婶婶,一大群人出现,笑得老好,说要养他,可是弟弟,那个拖油瓶,不是沈家人,不能带。
那个时候的他,急于离开那个地方,没怎么思考,就离开了,松开了那双小手,不敢看那双大眼睛。
之后,就都是狗血,奶奶和叔叔婶婶伯伯那一群人,像豺狼一样瓜分了他家那栋楼,或许还有其他,沈斐不清楚。
他就光背着吸毒的儿子这个名号就够幸苦了,那段时间,他整个人龟缩在一团,不闻不问,就是一个懦夫,他也再也没有了弟弟。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算他家那些亲戚没怎么管他,没让他读书,可是他好歹有口饭吃,而他的弟弟呢?
沈斐一直记着自己还有个弟弟,后妈带过来的,跟着他爸姓,叫沈岳,可听话了,还爱读书,那么小就总捧着作文书在看,跟他这种人完全不一样,长得也好看,看着就讨喜,跟他也不一样,可是他怎么也没种去找他的弟弟,他想着只要不去找,还能有弟弟,找到了,再也没有了,他又该怎么办?
沈斐只要想起那个小小的身影,就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活该他后来遭那么多罪。
可是现在,他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孩子,双手端着水盆,一双大眼睛,睫毛在那上下翻飞,那张小脸,明明就是他弟弟。
沈斐喉咙一动,想说些什么,却先哽咽了。
眼泪顺着留下来,怎么也停不住。
沈斐觉得这是一场梦,可是那小小的身影看着他哭了,赶紧把手上的盆放在地上,捞起盆里的毛巾,一把敷在他的眼睛上,还用小小的手给他顺气。
毛巾上的冰凉,还有背上的触感,沈斐,不敢动,他怕一动,这场太真实的梦就什么都没哟了。
耳边还传来弟弟的声音,跟记忆中一模一样:“哥,不要哭了!眼睛会瞎的,像那个拾荒的瞎老太一样……”
这梦太真实,沈斐自己都快记不起他弟弟还制动瞎老太怎么瞎的。
毛巾捂热,拿下来的时候,沈斐终于可以睁开眼看看这梦境。
他唯一一张奖状就贴在正中央,身下就是他爸专门找木匠跟他打的,说可以睡上几十年的床,在这方面,他家爸从来不吝啬。
甚至身下的竹席,正中间被他挑出来的空隙还在。
床头还有他刚刚借回来的金庸全集。
沈斐看着那一大摞书,终于意识到这是什么时候,就是他爸死的那一天之前,他正好借了这一大摞书,还没来得及看,就接到那俩人一起死了的消息,还是他爸玩在一起的狐朋狗友绑帮着他这小孩收的尸,这书就一直在床头,收完尸回来的晚上,他哭了整整一夜。
这梦也太真实了。
而他动也不动,木了的样子,他弟弟狠狠掐了他的人中,小小的人在那大声喊着:“回魂!”
疼痛来袭,沈斐嘶了一声,弟弟惊慌的大眼睛看着他,嗫喏到:“哥,我以为你撞鬼了,楼下牛大爷就是这样………………”
感觉到疼痛的沈斐把弟弟一把抱了个满怀,脸捂在弟弟瘦小的肩膀上,不停颤抖,不是因为想哭,喉咙里传来的不也再是哽咽,而是狂喜。
他这,应该是重生了吧!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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