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笑傲北焉 第十一章 刀兵再现烽烟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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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娄山关已是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西胤三十万大军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娄山关以北地界。等紧急军情传到北焉皇帝赫连滔手上之时,西胤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五座城池,北焉西南地区尽皆沦陷,位处于中部的要害安州,岌岌可危。
“娘的,小小一个西胤也敢爬到老子头上拉屎!”赫连滔又惊又怒,当场将送来的情报扯了个稀烂,喝问道,“说,谁是主帅?”
那传讯兵忙道:“回禀陛下,西胤主帅乃是萧长盛。”
“萧长盛?”赫连滔怒骂,“操,区区黄毛小儿竟敢如此放肆!去年梁州胜了一场,便以为自己真个儿天下无敌了么!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来人,传旨下去,即日调集人马,三日后,朕御驾亲征!”
“陛下息怒!”群臣中大将军窦冲出列道,“杀鸡焉用宰牛刀?陛下且安坐朝堂,臣愿领二十万兵马,驰援安州,誓将西胤大军尽数歼灭!”
“唔……”赫连滔尚在沉吟,下面又有臣子道:“皇上万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臣以为有窦将军出马,必能尽歼敌军!”
赫连滔浓眉一蹙,又问道:“南边有什么动静么?”
“回禀皇上,暂未发现南宣有何异常举动。”
“好,”赫连滔点点头,“便令窦冲为帅,朕给你四十万人马,只许胜,不许败!”
“是!”窦冲大声抱拳道,“臣定叫萧长盛有来无回!”
赫连滔思索片刻,又道:“去年我军尽数折在容臻手中,这一次,虽是萧长盛自任主帅,但这个容臻一定也在军中,你若遇上,须得小心。安州地处要害,倘若攻破,西胤便能长躯直入,则燕州危矣。”
“陛下放心!”窦冲坚决地道,“敌军不退,誓不回还!”
赫连滔哈哈一笑:“好,朕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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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窦冲率北焉四十万铁骑赶往西南之时,西胤大军早已将安州团团围住。
接到情报之时,萧长盛正在升帐议事,当下便询问起众人意见。
赵云荣道:“窦冲乃是名将,有勇有谋,非赫连仁真这等莽夫可比。如今安州城里尚有十数万兵马,若是等四十万援军到达,咱们在人数上肯定要吃亏。”
“赵将军所言不差,”皇甫毅苍老的声音响起,“所以,一定要在援军到来之前拿下安州!”
萧长盛点了点头,问容臻:“容爱卿怎么说?”
“我赞成两位将军的看法,”容臻道,“不止如此,咱们还得拖住北焉这数十万人,直到南宣渡江成功。”
皇甫毅顿时便冷哼一声:“容将军倒是胸有成竹。以少胜多之事,毕竟是少数,以我方三十万人,同时要攻城,又要拖住两倍于我的敌军,谈何容易!更何况,倘若南宣迟迟渡不了江,我等岂非要耗死在这里?我以为,还是应当全力攻下安州再说。”
赵云荣亦是脸现犹豫之色。
容臻却微微一笑:“老将军大可放心,南宣会如期渡江的。至于眼下这情况,我认为应该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困住安州,另一路先在长州地界设防,挡住窦冲的援军,为攻安州争取时间。”
皇甫毅斜睨着他道:“哦?倘若如此,容将军却是要在哪一路?”
“自然由我去长州。”容臻从容自若地道。
皇甫毅收回目光,嘴角微噙冷笑,不再作声。
萧长盛却蹙眉:“你要去长州?”
“陛下放心,安州虽然城墙坚固,终归不可能持久,迟早有拿下的一天。长州那边反是有些危险,臣自当亲往。”
萧长盛只是皱眉看着他,并不说话。
容臻怔了怔,回过神来,又笑道:“陛下信不过臣么?”
萧长盛目光很是深沉,但终究没有再说出什么来。
容臻敛眉出列,大声道:“臣愿率兵抵挡北焉援军,直至安州城破,请陛下恩准!”
萧长盛尚未开口,皇甫毅已凉凉地道:“容将军果然要去么?要知道,一旦抵挡不住,我军的下场,便可能是满盘皆输。”
容臻轻轻扫他一眼,朗声又道:“臣愿立下军立状,若不成功,愿领军法!”
“呵,若有闪失,不止是我西胤大军,就连陛下也有危险,岂是你容将军一人之头,便可承担得起的?”
“够了!”萧长盛低喝一声,向皇甫毅冷冷地道,“皇甫将军若是觉得容臻不能担当此职,不如由你去长州?”
皇甫毅心中一凛,沉声道:“陛下,老臣以为,还是应当全力以赴,先攻下安州,再做打算。”
萧长盛眉宇间滑过不耐,冷硬地道:“全力攻下安州?你倒是告诉朕,哪一天能攻得下?若是不在长州设防,窦冲长驱直下,不消数日便可抵达,界时若安州仍然拿不下,我军将面临腹背受敌之境,到那时,皇甫将军又以为如何?”
皇甫毅作声不得,帐中也无人再敢出言。
萧长盛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容臻身上,深沉之中透着几分复杂。容臻似感受到什么,微微抬头,唇角一丝笑意若有若无,清亮逼人的目光令他心头一颤。
萧长盛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即扬声道:“令天威大将军容臻,率十万人马赶赴长州抵挡援军,其余人等随朕强攻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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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不容缓,当下容臻回营整顿兵马,两个时辰之后,已拔营而起。
刚刚上路不久,便听身后马蹄声疾响。容臻若有所感,回过头去,便见一骑飞驰而来,带起滚滚尘土,马上那人身穿帅服,不是萧长盛却又是谁?
容臻忙勒住马头,下马等待,片刻之后,萧长盛“吁”地一声喝住座骑,在他身前停住。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高呼“万岁”。
萧长盛只挥了挥手,在容臻未下拜之前,拖了他手便走。
容臻满心疑惑,还以为他有什么秘密军情需要交待,也未曾多想。只是,萧长盛将他拉至路旁树后,却不放开他手,只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一语不发。
容臻蓦地心头一跳,不由悄悄挣了一下手腕。
萧长盛手上微微一紧,最后却还是松开了。
容臻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垂眼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萧长盛还是不说话。
容臻更觉窘迫:“陛下……”
“不是说过了么,无人之时,不必叫我陛下。”萧长盛忽然开口了,低沉浑厚的声音中,似压抑着某种情绪。
容臻抿了抿唇,从善如流地道:“你……还有什么事么?”说罢只觉心跳急促,似隐隐察觉到什么,却又不敢多想。
两人同时沉默。不远处,行军嘈杂的声响,一阵阵地传入耳中。
萧长盛忽地轻叹口气,柔声地道:“你此去须多加小心。”
“嗯。”
“我知道,论起用兵,你必然并不输窦冲,但毕竟只有十万人马……可我只能给你十万人马……”
“十万足够了。”容臻平静地微笑起来,“这十万人乃是我亲手训练的士兵,他们能够做到什么地步,我心中有数,你无须多虑。”
“我自然是信你的。”萧长盛看着他唇角的笑意,目光变得更加柔和,“只是,刀箭无眼,战场之上形势变化难料,我只怕你一上阵就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尤其是要注意下盘,旧伤之处,万不可再次受伤……”
“不会的,”容臻笑道,“我向你保证!尚未杀到燕州,我又怎会自轻身体?放心吧!”
“如何放心得下?”萧长盛轻轻叹息,深邃目光直入心底,轻声道,“除非你时时刻刻在我眼前,否则,我便一时半会也放心不下。”
容臻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萧长盛却又一笑,挑了挑眉道:“虽则如此,还是不得不让你去啊!毕竟,鹰展长空,凤于九天,或许只有战场,才是能让你大展拳脚的地方。”说着,他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微笑着道,“所以,去吧!只要安州城一破,我立刻前去接应!”
容臻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既是温暖,又是感动,虽然夹杂着一丝怪异的感觉,但仍然禁不住心跳加快,热血沸腾,于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轻声而坚决地道:“我会等你来,你也要保重!”
两人四目相对,信任与关怀,俱已在尽在不言之中。
随即容臻后退,转身,快步走回队伍,翻身上马,清喝一声,疾驰而去。
萧长盛慢慢地走了出来,目光落在他离去的远方。
这一仗,不同于出兵以来的任何一次,乃是生死攸关,至关重要的一仗。但,不论前方多少艰难险阻,都挡不住他与他的决心和脚步。
只是,在这样的一刻,萧长盛没有想到,自己心中最想做的事,却是想紧紧地拥住这个男人,并且狠狠地警告他一定不许有事!
因为,那样的可能,竟已经到了连想一想也无法忍受的地步。
然而,到了最后一刻,他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究竟是因为觉得尚不到时候,还是因为心底不愿承认的一丝害怕,害怕那人会毫不留情地拒绝,萧长盛也说不上来。
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素来自认性情果决刚硬,居然也会有犹豫不决,百转千回的时候,萧长盛思及此处,不免失笑。
目光无意触及道旁山竹,只见那竹子萧萧而立,竹枝清秀,迎风摇曳,竹叶青青,翠色欲滴。
莫名地便忆起曾经听那样一个女子,唱过那样一支歌,却是到了此刻,他才明白了这歌中之意真正的滋味。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