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倘若再看不清残酷的现实，容臻便觉得自己实在是已经蠢到极点了。
    他摇了摇头，像是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到了此刻，心中的爱恋、激情、幻想、期待……种种情绪都如灰烬一般渐渐地冷寂下来。
    痛到极致，便是麻木。
    此刻，他似乎便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痛苦，也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了。
    “好，我认！”平静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一潭再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楚醉寒没有流露出什么惊喜之色，点了点头，同样平静地甚至有些温柔地道：“那么师兄谢谢你，小臻。”
    谢谢？呵！容臻心想，或许他连自己一定会答应都已经料到了吧，所以自然不觉得意外或是惊喜。然而，即便是这样想，心中居然也不再有任何感觉了。
    哀莫过于心死，大抵如此。
    “师兄何必与我客气，”容臻再次开口，声音极轻地道，“咱们毕竟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情谊。多年以来，师兄教我，养我，自我出谷入仕之后，更是多方照拂。小臻从不曾为师兄做过什么，如今不过是认个罪，画个押，若能换得师兄安守荣华，一世权贵，那也是值了。只是——一切便到此为止吧！”
    楚醉寒沉默地听着，不置一辞。
    “从今往后，小臻便是个犯下重罪的死囚，再也帮不了师兄什么。师兄贵为贤王，倘若有个如此污名的师弟，岂不有损清誉？所以，从今天起，你我二人，便……便……”明明心里已是再无知觉了，这些话说出来，为何还是觉得这样吃力？容臻只觉一口气堵在喉间，憋得胸口一阵剧痛，不得不停下来揪住前襟咳了几声，才能继续咬牙说道，“便就此，恩、断、义、绝！”说完这几个字，他便死死地咬住了下唇，闭上眼睛，除了剧烈的喘息，再也没有半个字。
    楚醉寒一动不动地静静地站了许久，久到容臻甚至以为他已悄悄地走了，但是，并没有。
    “小臻！”他开口唤了一声，那声音极是温柔，像二月里柳条上的新芽，像三月里桃枝上的粉红，像四月里池塘中娉娉婷婷轻立的荷尖。容臻心想，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听到这样动听的声音了。
    楚醉寒似带着点宠溺，带着点安抚，又带着点无奈地，温温润润地道：“小臻，这次确是师兄对不起你。倘若这样做，能让你心中痛快些，那便如此吧！只要你高兴，就好。我答应你的事，从来不会失言，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容臻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半点动作，恍若充耳不闻。
    耳边似听得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楚醉寒轻声道：“我走了，小臻。”随即便是衣料摩擦作响的声音。
    容臻闭眼听着那窸窣之声渐渐远去，直到终至不闻，这才缓缓地睁开眼来。
    牢中一片死寂，唯有一灯如豆，灯火昏暝，暗影幢幢。
    容臻蓦地张口，一蓬血花喷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