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谷手札 NO.001、乱世黑白无人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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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糕,桂花糕,新出炉的桂花糕!走过路过的客官都来买块儿尝个鲜吧!”老翁沙哑的声音在热闹的集市上并不引人注意,但小摊桌上的几块切好冒着热气的桂花糕倒是讨喜的很,引了不少赶集的人侧目。
“多少钱一块儿?”很快就有人来问价。
案板上淡黄色的桂花糕讨巧一样被人刻意加上了几朵完整的小桂花,冒出的热气中还隐隐带着花香,给这初秋微寒的季节里多加了一丝儒雅的味道。
老翁见有客上门,忙把沾满面粉的手往围裙上擦了擦,热情的回应道:“客官,不贵,两文钱一块儿。”
“两文钱?这还不贵?”问价的是个穷酸书生,赶集来想给家里怀孕的婆娘稍点东西解解馋,哪料得桂花糕也这么贵:“两文钱都能在东头包子铺买个大肉包子了。”
“那话也不能这么说,您看我们这桂花糕块头大,分量足啊。”老翁忙活了一个大清早了,却空见人问价不见人买。想想家里还等他赚钱买药治病的老太太,和父母早亡的小孙子,老翁决心怎么也要卖出去一块儿:“而且我们这桂花是自家种的,今早刚摘下来,鲜得很,个头也大。不信你就买一块儿回家尝尝吧,保证你吃了一次还挂念着下一次!”
“这……就是太贵了……”书生犹豫不决。
“公子,你是读书人吧?”老翁看了看书生的打扮,顿生一计。
“小生不才,略读十年诗书罢了。”
“那你来年可要进京赶考?”
“不错。”
“哎呀,那公子你更应该买块桂花糕了!”
书生满脸疑惑:“这是为何?”
老翁故作神秘道:“公子你是有所不知啊,我家这桂花树也是神了,有活了百年有余了。打我记事的时候,这树就在,年年花开满园,今年啊,出了怪事。”
“怪事?什么怪事?”书生的好奇心果然被勾了起来。
老翁凑近书生道:“今年啊,我家桂树居然只有枝顶尖端的部分开了花!这可是稀罕事,各各枝头都只是顶端花开。我还一直想不明白,就在我看见公子的一瞬间突然想明白了,这不就是上天在说公子买了这桂花糕后定能直上枝头么!”
“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书生皱着眉思索着。
“哎呦,着肯定就是上天的暗示啊!”老翁越说越离谱。
“那、那就买一块儿吧。”书生心疼的做了决定,心里盘算着去掉了买纸墨的钱和这两文钱后,还有多少钱买粮。
“好嘞!”老翁麻利的从底下的竹篮里掏出几片刚摘不久还带着晨间清露的箬竹叶,三下两下的就包了个严实:“公子您拿好。”
书生递过两文钱去,又重复的问了一遍:“真的能考上的吧?”
老翁在回答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停顿,但下一秒还是挂上了满脸的笑意,言道:“公子放心吧,您这次肯定能考上的。”
虽然这话说得不怎么负责任,但是周边不也流传了不少受鼓励后就一鸣惊人考上状元了的事例吗?说到底也不过是句吉利话罢了,无伤大雅。
老翁这么一想,倒也释然。
“来人!给我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头抓起来!”老翁身后,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四五个巡逻士兵就像饿狼扑食一样冲了上去,将老翁狠狠按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老翁被按倒了个措手不及,书生也被吓了一跳。
集市本就嘈杂,这么一闹,更是骚乱。
“都给我安静!停下!”薛颂尖细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镇住了躁动的人群。
站在街口柳下的大石块上,薛颂清了清嗓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百姓,开口道:“近日,吾皇得闻城内有人行污受贿、买官卖官,龙颜大怒。”
“天子脚下,你们居然还敢如此嚣张!”薛颂冷冷的把目光放在老翁与书生身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汝二人竟敢在市集上公然亵渎科举,买官卖官!简直罪不可恕!今日,我便将汝二人拿下,以正国纲!”
“来人!”薛颂指着书生:“将他也拿下,两人一并压至大牢,等候发落。”
“是!”看到异动后赶来的几个巡逻兵邀功一样的听到指令后冲了上去。
薛颂是什么人?薛颂可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公公。虽是太监出身,但深得皇帝宠信,不仅将宫廷内务之事交其管理,还经常询问他对时政方面的一些看法。也就没几天前,才刚有一个被薛颂推荐的大臣被皇上委以了要职。
也不知道薛颂从中拿了多少好处。
但这终究是后话。朝廷内,几乎人人皆知,攀上了薛颂公公,就基本上是升官发财、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了。
或许是阉人都有种残缺的自卑感,薛颂极其厌恶别人称呼他为公公,宫廷中,连皇帝都默许了底下人喊他为大人。
侍卫们平日里哪有机会能得见这位大人,这回运气好刚好遇上,哪有不好生巴结的道理?
“冤枉啊!我们没有卖官买官啊!”眼看就要被压至大牢,书生连忙喊冤道:“大人你听我解释,我只是路过此地,见此老翁的桂花糕精美异常。与其相谈一番,又听闻其家院有奇观异像……”
“够了!没时间听你废话。”薛颂大声一喝,巡逻兵们立马心领神会的狠狠朝着书生肚子上来了一拳。疼的书生呲牙咧嘴,倒吸着气,说不出话来了。
“大人,小老儿真的是什么都没做。在说小老儿一介草夫,养家糊口尚且困难,如何有买官的能耐?”老头已经猜到薛颂恐怕是想拿他当替罪羊,给不知哪位大人顶罪:“小老儿家中还有一久病在床的老太婆,还有一个尚不知事的孙儿,实在是一家老小全指望这我啊。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放小老二一马吧!小老儿一家三口,谢谢大人了!来生给大人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老翁挣扎着跪下冲着薛颂磕了三个响头:“若是大人不嫌弃,小老儿一车的桂花糕都孝敬大人,也是小老儿的心意。”
一车的桂花糕糯米粉,皆是家中最后的积蓄换来的,就指望能上集市卖个好价钱给老太太治病,给小孙儿上学。
现在,且不说赚钱,一车的桂花糕能不能换回来一条老命都尚未可知。
“呵,我还缺你这区区一车桂花糕么。”薛颂冷笑。
“你们几个,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他们押走?!”何文治刚还在和薛颂在酒楼里谈论着如何应对早朝时被弹劾的关于科举贪污受贿、徇私舞弊的事,才刚去内院嘱咐心腹带几个知趣的唱曲姑娘来的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薛颂。出来一看,便看得薛颂正在大发脾气,连忙迎上去,大喝那几个不懂眼色的巡逻士兵。
“是!”知薛颂已动怒,几个巡逻士兵也是心下一紧,哪还再敢磨叽,连忙压着老翁和书生往衙门大牢走去。
“我冤啊!大人!我冤啊!”
“放过我吧!大人放过我吧!我什么都能答应您呐!”
书生和老翁的哭喊声越发凄厉,像是人临死前不甘的挣扎,像锋利的指甲,狠狠地滑过了在场人们的心头。
谁都知道,这一去,八成就回不来了。
“薛颂你个王八蛋,薛老狗你迟早会有报应的!”老翁见薛颂丝毫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心中也知这次是在劫难逃,再怎么求饶都没用了。索性也不委曲求全了,直接就破口大骂开来。
市井上讨价还价你吵我骂的事常有,老翁常年扎摊于此,听的脏词秽语也多,耳濡目染的也颇能骂,听的薛颂忍不住皱起了眉。
薛颂张嘴正欲言语,却见那老翁突生事变。
“薛老狗你不是要拿我当替死鬼吗?呵,我还就偏不让你如意!”
老翁心下一横,像是发疯了一样突然来了一股狠劲儿,硬是把压着他的两个年轻士兵撞开了,直冲冲的冲着薛颂奔去,一头撞死在了薛颂身旁的大柳树上,霎时间鲜血四溅。
“快快快,拿手帕!这老不死的死了还把血溅到薛大人脸上了!真是乡野刁民!”何文治狠狠的朝老翁的尸体上踢了一脚。
“不妨事。”薛颂接过手帕,擦掉了脸上的血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
宫中的生生死死多了去了,他薛颂自幼便在宫中长大,见得死人还少么。在说这也不过是看见有人死在眼前罢了,比起他亲手杀的那么多条人命来说,算得了什么?
“蠢东西。”薛颂在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说了出来。
“对对对。”何文治溜须拍马道:“这老东西确实蠢,不是碰死也该是蠢死。只是……这科举一案?”
薛颂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何文治了一眼,道:“此老翁畏罪自杀于此,大家也都看见了。所以,不要再有人兴风作浪,屡出事端。一旦发现,决不轻饶!”
这话虽然是对着何文治说的,但声音却是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尤其是最后一句,阴冷的杀意丝毫不掩饰。
“你们,还不快把这老东西尸身抬回府衙!”何文治听出了薛颂的意思,心下一喜。正好正好,死了正好。这下不就一了百了,死无对证了么?
“记得之后不要再有人犯,一经发现,和此老翁下场一样!”何文治见巡逻士兵抬走了老翁的尸身,狐假虎威的学着薛颂的样子冲着百姓大声道:“所以一旦犯了罪,就算死了,你们的尸体也要接受惩罚!”
人群中几个老妇在看不见的地方冲何文治翻了个白眼。
何文治也不过是一个酒囊饭袋,但也奈不住他是当朝第一大族何家的嫡传血脉。他的姐姐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哥哥又是国师。所以哪怕他四书五经都没读完,孔孟大道一概不知,也还是当了一个吏部侍郎,官居正四品,主要负责科举。
吏部,最高的官员就是吏部尚书,往下就是两个吏部侍郎。很多事吏部尚书都不能亲力亲为,只能将权力交放于两名吏部侍郎身上。作为其中之一的何文治,怎么可能不趁这个机会大肆作为,狠狠捞一笔?
“差不多就行了。我先走了。”薛颂也不是太喜何文治这个人,只是宫中何妃娘娘挂念着弟弟,怕其出事,所以才走了这么一遭。现在事情办妥了,薛颂自是不愿意继续与何文治纠缠。
何文治听到薛颂说要走,连忙相送:“多谢大人,恭送大人。”
点头哈腰的一副狗腿子的模样,让在场的不少人都咬牙切齿。
自从上任以后,何文治也不知纵容下属搜刮民脂过多少次。以至于百姓见了他就牙痒痒,恨不能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隐于人群中,白衣男子握剑的手紧了紧。
何为正,何为邪?何为善,何为恶?这些最基本的黑白对错都已经无人分辨了。
当朝者昏庸,百姓敢怒不敢言。是时候,站出来做一些事了。
作者闲话:
古风文。呃,大概是江湖线和朝堂线双入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