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珈垂着头回到了办公室，可是她始终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于是，她直接去了文印室。文印室的张科长调阅了于泽嘉传给她的电子版文稿，没有错误。
    文印室没有问题。那么，会是于泽嘉吗？
    叶珈摇了摇头，不会是他。即使他是厉晓光的人，即使他们要顾铭恺下不了台，也不需要使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而且，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那么，真的是自己不小心删掉了吗？
    叶珈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她做事一向认真仔细，而这项优点也是她在这里立足的根本。
    然而，现在……
    下班时，叶崇山递过来一个带笑脸的纸条。上面写着：本来很漂亮的美女，眉头再这么皱下去，就要变成小老太婆了！
    叶珈抬头看了看叶崇山，“我没事。”
    “走，我们一起去吃饭！俗话不是说：一饭解千愁嘛！”
    叶珈推着叶崇山向门口走去，“我真的没事，我整理一下东西，马上就回去的。”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那我走了！”
    “那你走吧！”
    叶崇山深深地看着叶珈，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舍与眷念，就这么静静地笼罩着叶珈。但他终是没有再说话，继而转身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很冷静平静的叶珈，觉得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她突然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失声痛哭。
    令她难过的不是黄韬的批评，也不全是对自己的否定，而是这次的失误为顾铭恺带来的责难。她知道，他接下来的路会更加举步维艰。
    而此时，顾铭恺刚刚从办公室里出来。他的办公室与叶珈的办公室咫尺之遥，所以，他一出来，就听到了叶珈的哭声，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努力克制，却还是一抽一抽的。他知道，现在的她很难过，或许是因为黄韬的批评，或许是因为对自己的否定。
    他就这么立在门口，几乎就要迈开步子，冲进她的办公室，告诉她真相，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顾局，车已经备好了。”
    顾铭恺看了一眼叶珈的办公室，灯光还亮着，估计整个局里，唯有这间办公室还亮着。就像茫茫海洋中的那盏明灯，指引着来往船只靠近……但是，唯有他，不能靠近，一步都不能！
    “走吧！”
    ……
    叶珈哭累了，趴在桌子上，眼睛一直望着门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坐直了，用右手拭去了脸上的泪珠，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拨通了顾铭恺的电话。
    电话一直在响，却始终无人接听。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叶珈，有事？”那个人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此刻竟然有种令人心安的魔力。
    “我以个人名义问顾铭恺，而不是顾局，请你如实回答我。”
    不想对方反客为主，问道：“你想知道今天汇报材料为什么会出错？”
    “是，因为我想不明白，我不想带着不明不白回家。要么是我，要么是你。那么，你可以告诉我，是我吗？”
    对方久久没有做声，久到仿佛一个世纪般，久到叶珈都开始怀疑电话是否已经被挂掉。
    “叶珈，你猜的没错。是我故意删掉那个字的。”
    “为什么？”好似想到了什么，叶珈惊得张大了嘴巴。“你故意在市长面前出错，故意造成自己工作不力的假象，就像这些天来，你玩游戏不务正业一样。你在以退为进！”
    对方似乎笑了下，极轻极浅，但叶珈还是听得一清二楚。“这是原因之一。以我现在的实力，我无法动摇厉晓光的地位。所以，唯有如此，让他以为我就是不学无术的官二代，他才会膨胀、才会犯错。这样，我才会有机会赢得这场斗争。原因之二嘛，把你拖下水，就是想你欠厉晓光一个人情，让他更坚定地认为，你是他的人，你会对他忠心耿耿！”
    这边，叶珈终于忍不住，又轻泣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今天那么难过，不是因为我挨批了，而是，我觉得我拖了你的后腿，我觉得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对不起，叶珈。”
    “在你心中，我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你不是可有可无，你很重要。”
    “重要的棋子？”叶珈嗤笑了一声，犹如听到天方夜谭般。“如果，我告诉你，刚刚我们的对话我录音了，我会原封不动地交给厉局。你会这么办？”
    “叶珈，你可能会录音，但你绝不会交给厉晓光。”
    “不要把我想的这么好，我随时都会倒戈。”
    “你不会。顾铭恺相信叶珈。”
    顾铭恺相信叶珈。七个字，生生击打着叶珈的心。他相信她，无条件地相信她。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呢？但是，他仅仅只是相信她。又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沮丧的！
    一行眼泪滑面而落，落在了叶珈的手臂上，她狠狠地挂掉了电话。
    叶珈蹲在地上，再次失声痛哭。她现在的境遇真真印证了那句歌词——
    “我像是一颗棋子，
    来去全不由自己。
    举手无回，
    你从不曾犹豫。
    我却，
    受控在你手里。”
    ……
    “顾先生，你明明就很担心叶小姐，为什么偏偏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李辰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顾铭恺紧紧握着手里已经黑屏冷却的手机，眼睛却一直望着窗外。“她不需要欺骗。而且，我也不想给她任何期许我承诺不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