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阳光开始火辣起来，地面的温度经过一上午的积蓄，能量酝酿着爆发。一百来号人在操场正中央列队站军姿。军姿都会站，入门项目，都是尖子，个个都可以拉出来当示范。但是如果你刚莫名其妙被催泪瓦斯摧残过又被人狠狠揍了一顿然后再在日头底下站俩小时，是个人都有点火气。当然这次沈沉他们还有点人性，毕竟刚来，杀过威风，还是要展现一下教官们的人性关怀，所以在他们对面七八个教官一排跨立，陪你们站，神色淡定，轻松自如，就问你们服不服。
    夏一辰显然不会跟着“罚站”，咱体能达标就可以了，就不自虐了。他和司机老张坐在车里围观看戏，他是干什么的，跟人打交道一把好手，才多久老张就觉得这小同志不错，两人唠起嗑来。他们看着被揍得躺一地的精英们形容狼狈衣冠不整地被拽起来，然后像咸鱼一样干晒了这么久，夏一辰说：“还真损。”老张笑着说：“我都看习惯了。以后还有更不要脸的。”夏一辰抬头，正好瞧见沈沉冲他一扬手，他跟老张打个招呼便一路小跑过去，在沈沉身侧退后半步，跨立。
    迎新第一步，暴揍一顿削削锐气。第二步，实力羞辱挫伤自尊。沈沉脸一拉，噼里啪啦把所有人喷的一无是处狗血淋头，一帮曾经被首长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瞬间都成了废物，还是扔泥里被踩了几脚的。他不乱喷，硬是逮着几个典型一一把人家弱点揭了个干净。夏一辰目光一扫，前方简直熔岩滚滚随时要喷发了，他琢磨着要不要退后几步，以防万一。果然有性格火暴的按耐不住：“报告！”“说！”“这不公平，我们都没有准备！”“哦，你的意思是如果敌人来了还要跟你先报告等你们都埋伏好了再动手吗？”“报告！格斗之前我们都中了催泪瓦斯，并不能反应真实水平！”“呵呵，如果我扔的不是催泪瓦斯是真的手雷，你就是拳皇也一窝炸了。”“报告！”“够了不要再说废话了。来一趟不容易，午饭以后，最后出来和最先被打趴的20个人跟车回去，觉得自己不行的，不想留下的，也可以一起走。现在是中午13：00，下午两点发车，其他人这里准时集合。我不点名，都是男人，自觉点。好了，解散！”
    中午这顿饭学员们都憋着火，互相也还不算熟，整个食堂里气氛迷之安静，只有餐具磕碰的声音。不过等这帮教官进来，唧唧喳喳，一会说这个打架像大马哈，一会说那个摔了个狗啃泥，旁若无人，眉飞色舞，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只听啪啪啪不知折了几双筷子。夏一辰杵中间坐着，时不时瞄到前方各种好看的脸色，特别想说自己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以前他觉得他们那帮侦查员脸皮已经很厚了，现在一对比果然他们都是技术工种都是斯文人呢！
    短暂休息以后所有人又被拉到太阳底下晒着，这会正是最毒的时候，然后看着刚来又打上背包上车的人，那滋味也是酸爽。送走老张，又开始两队人马大眼瞪小眼。沈沉翻了翻花名册，叹了口气：“怎么还有120人啊？你们怎么那么没有自知之明呢？既然留下了，那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哦。记住了，在这里，你们以前的什么荣耀啊级别啊统统不做数，从此只有编号。教官就是这里的规矩，教官说什么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每人100分，扣完走人。上午你们的表现都太差了，先集体扣5分。”夏一辰立刻翻开成绩表，每人记了一笔，一瞬间他感觉所有的眼神都跟刺刀似得，简直像被打了一筒暴雨梨花针，沈沉你个大尾巴狼……
    沈沉背着手来回巡视了两圈，战士们敢怒不敢言的小表情看着真是心花怒放，他接着说：“反正你们最后也留不下来，就不用知道我们的名字了，免得以后说是我们带的，丢不起那人。我是你们的主教官，你们可以叫我教官A。这是教官B，负责体能训练。这是教官C，负责擒拿格斗。这是教官D，负责射击……今天第一天，也不为难你们了，解散后跟教官G去领生活用品，好好休整，没有允许不准出宿舍楼。明天正式开始训练。还有问题吗？”
    “报告！”“问。”“他也是教官吗？”顺着这位学员指示的方向，沈沉向右后方转过了头，夏一辰手捧计分本冲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提问的是一名少校，是目前所有人里面军衔最高的，沈沉不管怎么说肩上都是有东西的，这个光秃秃的是什么情况。沈沉清了清嗓子：“他是特殊教员，代号X，知道这些就可以了。其他不该你知道的不用知道。”明显所有人眼中的疑惑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对这位特殊教员的身份更加好奇了，不过教官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服憋着！
    第一个月是体能，在极限的时间内完成超越极限的训练任务，所有人都苦不堪言。当然这是指参加选训的士兵们。如果其他教官是凶神恶煞的魔鬼，那沈沉就是寡廉鲜耻的无赖。别人跑得吭哧吭哧的，他戴着墨镜坐在越野里还拿着麦克风骂人跑得太慢；别人在泥里打滚，教官们在后面赶鸭子，他用空包弹看谁大脑门抬起来就往那边来一梭子；别人光个膀子端着枪枪口还挂砖头在暴晒，他支个太阳伞叫教官们一起吃冰镇西瓜还要吃到人面前去西瓜水滋一脸冷不丁给你膝弯里来一脚；最讨厌莫过于随口乱飞的“24号，扣2分！”“47号，扣3分！什么？不服？再扣3分！”夏一辰马上刷刷刷的记录，他早就免疫各种仇视的目光了，他就是那个给沈沉开车，递弹夹，切西瓜的，对，就是是助纣为虐的王八蛋。
    凡事总有例外。比如那个刘文灏，现在叫36号，每天白天被虐还不够，晚上还要跑来找沈沉加训。“师兄，哦不教官，我真的挺向往雪鹰大队的，我想变得更强！”对于如此上进的好同志，即便两人以前不认识沈沉也是不会吝啬的。只是夏一辰每次看着36号的星星眼心中都警铃大作，尤其是听了沈沉老实交代了两人那点过往，更是每次加训必然到场，看着他一脸警戒模样沈沉忍不住想发笑。有一个开了头，大家都有样学样，各自找不同科目的教官要求加训。有一个竟然找到了夏一辰。
    夏一辰对这个77号有印象。沈沉对他的评价是，小聪明。他训练并不出挑，但总能保证自己完成任务且保持中等偏上水平。当其他人听教官的话埋头苦练的时候，他总是想得到办法合理利用规则保存实力，又不容易挑出错来。他沉默寡言，不太爱和别人交流，雪鹰们并不是太喜欢他。当他来找夏一辰的时候，夏一辰一边洗饭盒一边说这么多天你看我动过吗我不带训练，他说你肯定不简单。夏一辰把饭盒往他手里一放，你是很聪明，但又不够聪明，你知道我会什么是干什么的吗就找我，说不定我真的只是主教官的助理。说完甩甩手拉好衣摆又跑去器械室监督沈沉和36号了。
    转眼就过去了半个多月，又淘汰了几十个，剩下的人都开始习惯这种自虐虐人的日子了，连夏一辰都觉得无比适应。老张过来接人的时候也送来了一个人，当黎语晗带着那个人穿过操场的时候，夏一辰下意识地扭过了头，沈沉在他的背上轻抚了片刻，把记分表交给了郑直便带着他去了医务室。来人自我介绍姓何，是夏一辰的主治心理医师，寒暄片刻他便委婉地请黎语晗和沈沉出去，夏一辰一直低着头神情淡漠，听到他们要出去时不由抬起头来跟随着沈沉的背影，直到沈沉出现在玻璃那头，才安下心来。医务室条件也比较简陋，里面一间简易病房，外面是医生办公室和药房，中间是玻璃窗方便观察。
    沈沉坐在黎语晗对面，两个人小声聊着天，翻翻资料，时不时透过窗户看过去，夏一辰放松地躺在一张折叠陪护椅上，何医生坐在病床上，隔音虽然并不是很好，但是他们说话也轻言细语，看起来气氛还挺融洽。又过了一阵，何医生敲门进来，夏一辰睡着了。沈沉连忙起身：“何医生，治疗情况怎么样？”何医生推了推眼镜道：“换一个环境还是有用的。以前每次疏导都是我在说，他从来只简短应对，今天问他最近的生活状况，他说了很多。心态积极了不少。我建议进行催眠时，虽然略有所犹豫，还是同意配合，之前他都认为自己不需要会直接拒绝。不过，催眠的效果并不好。”何医生示意沈沉和黎语晗看向病房。只见夏一辰双眼紧闭，然而眼球却在眼睑下无规律地滑动，手指也蜷缩起来彷佛在握拳。“他虽然同意了催眠，然后潜意识里依然在抗拒他人探究他的内心。他都记得，甚至历历在目，但心情无法疏散，不断郁积，仍然是一道障碍。想要彻底消除，必须有一些刺激让他释放，但要在他本人高度配合的情况下，否则适得其反。目前显然还太早。今天就到这吧，让他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