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二章 禺疆(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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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沙落,本该无一人的庭院却还站着两个青年,少年不悦的冷冷道:“有事?”
“呸呸呸!哪来的妖风?”正在撸舌头方君立刻收回舌头对少年一笑:“我关注了陈浩五年,如今网上闹得厉害,想来看看他,没想到现实也闹得这么厉害。你是他兄弟?”
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怎么说的,觉得有些可悲,如果有人力挺陈浩,那么他会立刻被道德的口水淹死。亲爹两个字的杀伤力胜过一亿点暴击,简直是“来都来了,大过年的,还是孩子,给个面子”十六字无力反驳真言后又一自备高能的词汇。
眼前的少年约有十三四岁的模样,皮肤白皙,神采里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和可爱,浑身散发着警惕的气息,不苟言笑的脸上总带着于样貌极为不符的成熟。这种脸色让方君想起了百里长秋。
对于方君的问题,冬蝉依旧冷着脸,他的目光一直在暮云博身上,看着他的眼里寒意渐重。
“我们是来解惑,不是找事,不然我不会老实站在这,如果你也不想惹麻烦就让我们进去。”虽然暮云博的话语中没有刻意指代什么,但方君却隐隐感觉到眼前的人也许和刚才的那阵妖风有关,片刻后,冬蝉微微侧身,将破旧的木门一推:“我也不想找事。”
方君对冬蝉尴尬一笑,快速冲入屋中,暮云博微侧脑袋避开少年不善的目光缓步进屋,檫身而过的一瞬,少年轻吸鼻子像是嗅到什么味道的声音让暮云博不解转头,对方快速收起眼底的疑惑即不待见的对他轻哼一声。
这间屋子内部比外部还要残破的多,黄土堆砌的墙壁上还带着没有处理的黄草,开裂的强纹几乎连成一幅画,灶台烧的发黑,可粗陋的家具上却摆着与之不匹配的家用电器,空调,冰箱,电视机,烧水壶,微波炉,暖气包,家具和沿着破旧墙壁的电线一样崭新,凸凹不平的地面上被这些家具摆满,上面还堆放着许多新衣服鞋袜,精致的包装和掉在领口出全是外文的吊牌显示这它的昂贵。一件四四方方的破屋被这些东西填充的更像一个储物间。
屋中弥漫的中药味熏得呛人,家具陈设的某处陈浩正坐在床边帮瘫痪在床的老妈捏腿,一边捏,一边说笑,明明倦困到无力支撑的脸上又带着勉强的笑颜。
细看才发现陈浩比方君想象中的削瘦许多,眼窝深陷,眼里布满血丝,带着几日未合眼的困倦和疲惫,悄悄长起的白发和微微弯曲的脊背带着难以负荷的压力,有些摇晃的走资伴着时不时因为咳嗽而带出的**总给人一种随时摔倒的感觉。
方君清了清嗓子轻声道:“你微博不是说,你妈一直在医院住,被人看护吗?怎么你又把她接回来了?”
陈浩替母亲按摩的手一顿,瘫痪在床的妇人最终发出含糊不清的话语,食指拧着颤颤巍巍颇有些激动的指着方君的方向,似乎要表达什么。
方君眉头微蹙,几天前陈浩的微博说她母亲已经可以说话还能走几步,这怎么几天不见病情重了这么多,但看到轻轻为母亲窝好被角强作笑容的陈浩,他也突然间明白妇人病重的原因……
陈浩揉搓着母亲的手臂缓解她紧张的情绪,他感觉的到眼前的人并非挖事找事的之人,真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还会有人不是为质问自己而来:“因为那个男人,医院被围,许多大夫被拖累围堵,媒体也不肯放过他们,许多病人也被骚扰,于是我就带着我妈从医院出来了。”
方君点点头,这种情况也在意料之中,也感觉到陈浩提及父亲时神色中的淡漠和语气里的怨恨绝不是装的。
“切!分明是医院那些人把你们赶出来!还强行中断了给你妈的治疗,如果不是那些人你妈也不会气急攻心一下变成这样。我看这一切都是刘继成想逼你服软,还有修路的事情,也是想那些村人给你施压!”
陈浩看了看双手环胸一脸不快的冬蝉道:“医院方面也是迫不得已,除了我们还有很多病人。他们也要治疗。那些乡亲也是有自己的考虑,谁想一辈子过苦日子?有了公路交通便利就什么都好了。而且,他的确是我爹……”
冬蝉脑袋往旁边一转,没有做声。陈浩的视线再次落到方君身上:“谢谢你的担心,你先凑活坐,我给你倒杯水。”
方君慌忙对起身的陈浩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只是来问问你关于刘继成的事,我关注你了五年,我虽然也看了新闻报道,但总觉得不实。”
见陈浩微垂的眼眸方君立刻意识到他会错意了,在冬蝉挽起袖子揍他之前急忙解释道:“你想偏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所以也相信你。”
在床上一直有所挣扎的妇人似乎听见了方君所言变得安静下来,陈浩疲惫的眼里闪过一丝少有的松懈,垂下头轻声道了句谢谢。
自从那个男人来了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质疑声铺天盖地,无论他怎样解释都有人不信,他只有一个答案又如何能满足那么多人?公司被媒体围堵,因为一边倒的恶性舆论公司不得不将自己开除,住的小区也被各路而来的陌生人围堵,原本和善相处友好的人多多少少开始和自己疏远,出去买东西也会被人调侃几句,甚至更本不卖给自己东西,医院那边也不堪重负将母亲扔了出来,学校那边也在打电话,似乎她们也被连累的不轻。
陈浩一直以为网络是个友善的平台,互不相识的人在这里对他嘘寒问暖,他觉得这是一个温暖的家,他有许多许多关心自己的家人,虽然以前也有质疑之声,但总有很多人鼓励自己,可如今评论只剩辱骂,不仅如此,无论谁鼓励自己都会被骂到丢号自保。这刨根问底恨不得连祖坟都刨出来鞭尸的谴责和压力让他觉得可怕,到哪仿佛都有一把刀对着自己。
方君此时此刻的一句话,仿佛是荆棘中的亮光让他心头一窝。
“谢谢。”
仅仅略带酸涩的两个字,让站在原地方君一时有些错愕,他突然想起小学时候所有人都说他偷钱,父母老师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解释时,那个曾经的兄弟拍拍他的肩头对他说的一句我信你。
“我妈从没对我提过父亲的事,他前几天回来的时候也吓了我一跳,一个二十几年对我们不闻不问,娶了另一个女人出国做生意的男人,这次回来也不是探讨亲情,只是因为他得了尿毒症。那个女人给他戴了二十几年的绿帽子,和所谓的儿女配型失败时,他才想到了我。我拒绝他之后,他又给村镇捐钱修路,让村里干部来做我的思想工作,可他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混蛋。我谁都可以原谅,唯独他不行!”
交错的十指关节被捏的通红发紫,这个男人如果只是回来单纯的认亲,哭诉他当年抛妻弃的迫不得已,那么凭着一份血缘,陈浩觉得原谅他也不是难事,可这个人只是单纯的抱着目的而来,决定亲情的血缘,在那个男人眼中不过是救命的绳索。
站在一旁的方君没有作声,这个矛盾,就像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困惑难解,该不该帮助只生不养的父亲这是个道德难题,方君不想插嘴,也不知如何插嘴,何况他一开始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回去吧。”
一直站在门口的暮云博突然开口。
“?”
不等方君作答暮云博转身跨出门槛,淡淡道:“你已经知道答案,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没什么可问的?反驳的话卡在嗓间,当他发现自己真被暮云博说中脑子想不出一句可以进行话题的话语时,只是叹了口气。说些安慰的话?还是劝他放弃仇恨?他总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些,可除了这些却又想不出能说些什么有用的话,给他捐助?这种当面塞钱的赤裸方式只会让他反感吧!
犹豫片刻,听见庭院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方君扔下一张银行卡:“那个,有些话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太习惯说安慰的话,不过,我希望你能和以前一样。钱算我借你的,虽然不多,也算一点心意吧,密码回头我私聊你。再见。”
不等陈浩说什么,方君便像跨栏一般越过屋中各种家电障碍去追暮云博。
陈浩拾起床边卡边已经发黑的银行卡,缓缓捏入掌中,看着逐渐在门槛出消失的影子抬头对冬蝉一笑:“看,我说还是有相信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