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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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睁着眼睛从衣柜的缝隙间看着一群蒙面人挥舞着刀剑。刀光剑影闪现,四处都是一片血肉横飞的景象,怜府的这一夜犹如鬼魅俯身不断进行着一场噩梦。
好几次他想要出去和他的族人并肩作战,却终是忍下了,父亲临战前嘱咐他的话还在耳边回荡,“邪儿,守护这个国家的王是怜氏家族世世代代的宿命,就算我死了,就算所有的族人都死了,你必须是活下来的那一个,必须代替我们完成夙愿。”
血,原来人可以流这么多血,他绝望的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惨象,为什么这些人要打破他原本宁静的生活,为什么非要将他的族人赶尽杀绝,为什么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连反抗都软弱无力,为什么这一夜竟会漫长的可怕……
“咔嚓……”他的父亲最后一次看向他的瞬间,头颅被砍了下来,血溅在衣柜上还带着温热的体温,他抬起头望向黑暗中不让眼泪流下来,颤抖的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强迫自己噤声。
黑衣人疑惑的走近衣柜,他压抑着心脏,生怕意思心跳声都会泄露他的存在,撬锁的声音响起,一切都要结束了吗,连同还来不及实现的誓言?
突然,粗重的声音停了下来,全世界都安静了。
直到柜门再次被打开,“小怜,我来迟了。”
这个轻柔如春风的声音,让他已经空洞的眼神本能望向他,即使是站在血泊中,岚,他的王,依然纤尘不染,依然圣洁无瑕。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岚将他从衣柜中抱出来的时候,手臂比他颤抖的还要厉害。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如神祗般遥不可及的人物,而此刻竟会为了他而如此的惊慌失措。
永远悲天怜人的微笑着的岚,此刻再也笑不出来,望着周围弥漫的鲜血,他叹了口气,“一直以悲悯怜爱之心,对这世间抱有期待,以为不伤人就是爱人,放纵敌人却造成无法磨灭的悲剧,怜氏家族五百七十三口人的命,总有一天我会要他们,血债血偿。”最后的四个字艰难的从岚的口中说出来,带着噬血的疼痛。
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岚,他明知他说了违心的话,明知道他一旦杀人,就等于放弃了自我,却没有阻止他。
过了一会儿,岚勉强笑了笑,拉起他的手,“小怜,我们回家。”
我的家?
怜邪站在幻境里,看着岚拉着自己,一遍一遍的说,小怜,我们回家。
八岁那年,他失去了伴随他出生的家。八岁那年,他得到了伴随他成长的家。在九死一生之后的相逢,岚成为了他生命中的唯一的救命稻草,让他拼了命的想要抓住。
如果他那时就知道,岚复仇的代价是死亡,如果他那时就知道岚想要胜利就必须与恶魔交易,如果他那时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他还会坚持要他报仇吗?
幻境中,百年前祭神坛的大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岚依然从容的站在火中微笑,怜邪历经了百年沧桑的心在这一刻颤抖不已,疼痛到窒息的感觉丝毫不减,“岚,我后悔了,你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火红的光芒映在岚出尘的脸上,他温柔的说,“小怜你不要管我,这只是个幻境,你再不出去的话,就再也出不去了。”
怜邪听他说话反而不再慌乱,“哪都找不到的岚,竟然只有在这里能找到,这一次,再也不会放开你。”
“小怜听话,快走不要管我。”
怜邪冲进了烈火中,灼热的火光汹涌而来,他淡淡一笑,“一百年前,十五岁那年因为无法守护你,害你与恶魔结定契约,为了守住自己的本心选择自戕,我连拦住你的勇气都没有。带着你留在我身体里的血,活过了漫长的岁月。一百年后,我发过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决不允许你死在我面前。”
结界的幻境里传来了一个声音,“他真的比你的生命重要?”
“死也要守住。”怜邪不假思索。
话音刚落,充斥着火光的幻境出现了一条罅隙,慢慢的张裂,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