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贺君竹并没有回家，而是把卫映川带到了他的另一处公馆。
    这公馆是原来九王爷的府邸，经过多轮浮沉被贺君竹相中，最终出了大价钱买下来。
    他与朱逸闻结婚一年，却多半是分居而住的。这公馆就是他为了逃避看见朱逸闻所置办，平常除非有特殊的事情，否则他是绝不回洋房去的。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不愿看到那张脸。
    今日看来，他这宅子买的倒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一路把人扛到宅子里，佣人们都很训练有素，除非有命令，否则绝不敢抬头看。只是卫映川依然很觉得羞耻，他不断拍打贺君竹的后背，等要开口大骂之时，后背一软，已经被放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上次将你劫走，放到的还是炕上呢。可见那句老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贺君竹扛了卫映川一路，竟然面不红气不喘，还能一边脱外衣一边调笑。
    卫映川坐在床上，说出心中是什么滋味，便淡淡道：
    “有什么话你就问，问完就放我走吧。”
    贺君竹盯了他的脸半晌，心中有太多质问，反而不知从何开口。只是腹中火烧，这一年间都极淡薄的欲望，在看到眼前之人时便‘腾’地燃了起来。贺君竹毫不客气，将人扑倒在床上，如同猛兽猎食般狂吻上卫映川的嘴唇。
    卫映川先是一愣，理智驱使着想要推开贺君竹，但更加强烈的本能却让他反而揽住贺君竹的脖子，毫不示弱地与之回吻。
    二人犹如干柴烈火，厮缠得难舍难分，直到亲吻窒息，才略略分离双唇。
    卫映川一面被贺君竹压着，一面被激烈地吻着，加之情绪异常激动，眼角被逼出晶莹的泪水来。
    时隔一年，再次看到这人生动的表情和眼泪，贺君竹的心猛地一缩，伸出舌头舔净那眼泪，开始了气喘吁吁的发问：
    “你为什么要在一年前弃了我，跟了别人？你知道我为你熬得有多苦吗？”
    听了他的话，卫映川眉头紧蹙，反手一巴掌就打在贺君竹的脸上，直起身子坐起来，当即就是第二掌。
    “贺君竹，你摸着你的良心、睁大你的狗眼、竖起你的狗耳朵听清楚了，你一年前听到你娘的消息二话不说回贺府，前脚刚走后脚我便被人掳走，一边被软禁一边等你来救我，可等来的却是你结婚的消息。你和你的新媳妇洞房花烛之时，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读我爹留给我的信。从那以后，我对你就只有恨，只当从没认识过你这个人。”
    他上前，想要揪起贺君竹的领子，却是浑身无力，落下泪来：
    “你为什么质问我？凭什么质问我？贺君竹，你凭什么？”
    不管经过多少事，到什么时候，贺君竹始终最见不得小崽子的眼泪。
    这一颗泪有千斤重，落下来，只会让他心疼得肝肠寸断。无论谁对谁错，都是他错了。只要这个人流了眼泪，就是他贺君竹的罪过。
    他捧住卫映川的脸，心里疼得脸都皱了起来：
    “是我错了，我混蛋，我没有保护好你，你别哭，我宁可你气得一枪崩了我，也不想看你掉眼泪。我没有任何准备就把你带回北平，自己也要受尽苦楚，任人宰割，让你依靠不成我。我这一年拼了命的增长势力，就是因为痛恨那时我没本事保护你。现在我重新把你劫走，只问你一句，你还要不要跟我？”
    卫映川止住了眼泪，问：
    “我跟你又怎样？不跟你又怎样？”
    贺君竹老实回答：
    “你若跟我，我就扫平四方阻碍，让你在我的背后无忧无虑。你若不跟我，我就纠缠到你重新跟我，再去扫平四方阻碍，让你无忧无虑。反正我一日为匪，终身都改不了一身匪气，你这一生，逃不过做我压寨夫人的命了。”
    卫映川并不正面回答，而是抬手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从里面掏出一条挂在脖颈上的黑绳。那黑绳上，挂着那枚贺君竹送给他的金镶玉戒指。
    “我说过，你就算要死，也得是死在我贺君竹的手里。所以你的这条命，别人夺不去。”
    “我知道，我会护你一辈子。”
    “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我们年年看花开，年年听花落。年年不落，季季不差。”
    “这枚戒指对我来说和命一样重要，现在，我贺君竹的命托付给你了。”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这个人，为了他成为土匪，为了他成为众矢之的，为了他被凌虐、去拼命，为了他舍去一切能够舍去的。
    用不着什么狗屁答案了。
    贺君竹眼眶发热，终究是落下了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