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竹一行人暂住的旅馆里又住进了成群的国军，士兵们和土匪们和谐地居于一处。贺君竹几番思虑后同意回到北平，明天一早便动身，以免关东军阻扰。
    此时夜深人静，月下正好。旅店里的人基本都入睡了，跑堂的小伙子大半夜被一流氓折腾起来，非要让给做馄饨宵夜，不做就要被吊起来打。小伙子满肚子怨气地做完馄饨，又轻手轻脚地给送到楼上客房，这才在后厨的桌上和衣而睡。
    客房里亮着幽暗的灯，清淡的热汤上浮着一层油，绿莹莹的香菜叶在上头浮着，白瓷勺子在里面搅和搅和，盛出一枚元宝大小似的馄饨。
    贺君竹死命地往馄饨上吹气，然后把勺子递到樱内华生的嘴边：
    “快吃吧，这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等回了北平，什么驴打滚、艾窝窝、糖耳朵，我带你吃个够。”
    樱内华生就着贺君竹的手吞下一个馄饨，囫囵咀嚼咽下去后，问道：
    “真要一走了之，那山上怎么办？”
    贺君竹低头把瓷碗放在桌子上，对樱内华生淡淡笑道：
    “我把黑角寨烧了。”
    樱内华生觉得刚刚那一个馄饨烫的他心口发疼，他的声音微弱如同蚊子叫：
    “我真不该去招惹你的，如果我当初狠下心，宁死都不入你的黑角寨，大家现在过着的都是安生日子。”
    贺君竹皱起眉，抬手抚摸樱内华生的头发：
    “我乐意。小王八蛋，老子乐意放火烧山，谁也管不着。你给我安安稳稳地做回从前那个目中无人的臭脸小孩儿。爹没了我给你当爹，官儿丢了我给你找别的路子，你就只管给我痛快活。”
    樱内华生盯着贺君竹的脸，面无表情地默不作声。
    半晌，他端起桌上的那碗馄饨，轻吹热汤，吃相节制而优雅。他安安静静地把馄饨吃完，擦擦嘴抬起头，如同贺君竹记忆中那般冷眼刁钻道：
    “我是你爹。你他妈占谁便宜呢？吃窝头吃拧了？”
    贺君竹霍地瞪大了眼睛，本事细长的眉眼竟然瞬间圆溜溜的。他上手捏住樱内华生白白净净的脸蛋，掐来揉去：
    “小王八蛋你不学好，以后离顺驴远点，什么不三不四的流氓样儿都叫你学去了！”
    樱内华生的脸被贺君竹揉成个肉团团，他瞪着眼睛，嘴巴被强制嘟着，对贺君竹拳打脚踢着叫嚣：
    “放屁！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樱内华生被贺君竹的力量遏制，只能伸出细胳膊细腿儿在贺君竹身上胡乱地又扫又蹬，贺君竹把樱内华生一路压到床上，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樱内华生眼中的胜负欲正在灼灼燃烧，贺君竹却忽地趴在他的腰间不动了。
    “不行了。”
    贺君竹抓起樱内华生的手，搭在自己的裤裆上，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瞅着樱内华生：
    “你看它，举旗投降了。”
    樱内华生一时间犹如被定住了似的，动都不会动了。贺君竹的目光胶着地黏在他身上，似乎要把他洞穿。只要他稍稍挪手，试图离开那烙铁似的家伙，贺君竹就肯定迅速地又把他的手放回上面，像条粘人的小狗一样。
    “小崽子，你不想我吗？”
    贺君竹突如其来地趴到樱内华生的耳旁，声音低沉沙哑，语调蛊惑魅人。
    樱内华生最后的防线被贺君竹这一句话所击垮，他难耐地闭上眼，说：
    “但你不许折腾到半夜，我想留个好身板赶路。”
    “保证让大爷您精神焕发。”
    贺君竹一把扯下樱内华生的衣服，覆了上去。
    隔壁的戴放憋了一泡尿，穿衣起夜，推门而出。在走廊里还走出不到两步，就听到隔壁房里床板吱吱呀呀，隐忍的低吼声时隐时现，简直臊红了他的一张老脸。他无可奈何地低头，猫着腰往茅房走去，并伴随着一声低叹：
    “正是月下风流好时节啊，唉，这泡尿一时半会儿算是尿不完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