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而有野心，或者小，或者大，但一定会有。
    我站在河边，望着河那头，水中是悠闲的鱼虾，河对面是我想要的那朵花，小小的一朵。那是我的野心。
    我想要涉水而行，又怕入水万劫不复。
    正在犹豫当头，一人如风般闪过，踏水而行，转眼间已没入半人高的蓬蒿与苍茫的幽林之中。
    那朵花，已经不见了。
    我很失落，这时有人叫我回去看热闹，说有人在城市中心垒了一个椭圆形的塔，四周放了好多副麻将牌，大家都去打麻将啦。
    我问那这座塔的意义是什么？发扬麻将文化？
    他说不是啊，战争就要开始了，塔里面有防护装置，大家无聊时可以用麻将娱乐。
    我也去看了那座塔，明明是个半球形，直径才二十米左右，上头没有盖不说，里面还是中空的。这么简陋的一座塔，防护装置在哪里？
    或者说，它哪里是塔？
    在麻将桌上打麻将的一位老人说：古有登天塔，今时不复夕。
    大家都在忙活着打麻将，没人再提起战争的事来，好像并不在意胜负的样子。我也凑合打了一局，没输没赢，感觉没意思就不玩了。
    等了很久，最后战争还是没有到来。
    广播上说快要打仗的事情是谣言，让大家赶紧回去工作，不要耽误社会的正常运行。
    大家都散光了的时候，我还在这里，不知归途。
    傍晚的时候，一道冲天的火光划破天际，点燃了那座制作粗糙的塔，鲜艳的红色照亮了半边天。
    之所以能看到它的亮度范围，不是因为我视力好，而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漂浮在了半空，呈透明状……
    我没再看那火光，而是回头走上了通天的云梯。一截又一截，好像永无止境，但最后还是走完了。
    我以为我会进入一个幽灵的国度，但是却看到了真正的风雪载途。
    这是个浮空的世界，所有的路都由凝实的雪构成，除了路和房屋之外的所有地方都是空的，掉下去之后必死无疑。
    而且，这里风很大，长年刮着鹅毛大雪。
    当我重新变成实体，并遇到一个摆脱了同行追杀的一个女人后，一些这里基本的常识便知道了。
    她是个扎着马尾辫，穿了一身紧身黑衣的漂亮女人，除了皮肤和牙齿之外都是黑色——她这种打扮，像是和这个雪白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身手很好，我亲眼见到她如何用剑杀死那两个追杀她的男人，真是帅极了。
    她告诉我说她是一个杀手，目前正在执行一个任务，也就是拿到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师的法杖，得到镶嵌在法杖里的那颗魔晶。
    我既惊讶又惶恐，想她既然是杀手，为什么穿黑色这种显眼的衣服，为什么要把任务告诉我，事后会不会被灭口？
    她看了我一眼，又说她如今受了暗伤，怕会影响行动，需要我这个新人帮一个忙。
    我问：怎么帮忙？
    如果她不说出她的真实职业，真实目的，并且把自己说成一个可怜人，一般人肯定会买账，可为什么她要这么诚实呢？
    她说：一会儿会有人来问路，你告诉他们实话就行了。
    我：……
    说完她就离开了，一点也不担心我会撒谎，当真是洒脱。
    没过多久，果然有人来问路，他们一身与冰雪融为一体的白衣，看上去神圣而威严。
    （其实远看过去，若不是头上那飘飘然的黑发，根本认不清是人还是雪。）
    他们问我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衣服的女人往哪里逃跑，我给他们指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他们却偏走了另一条道。
    正疑惑着，我听他们说道：这些妖魔惯会骗人，幸好你我熟知他们的特性，才不至于追错路。
    一人又阴阳怪气地说：要不是那小子是新生妖魔，有十天的保护期，我一定宰了他。
    我：……
    原来我升天之后，当的不是天使、神仙之类的啊，而是只有十天保护期的妖魔。可他们怎么辨别的呢，连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来着。
    后来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是一身黑衣。
    我沿着那个女人离开的路离开，走到一个岔路口便迷失了方向，好吧我本来就不知道方向，于是只好在风雪交加之中继续转悠，有一次还差点被风吹下万丈深渊。
    我走了很久很久，经常看到白衣服的人在和黑衣服的人斗法，结局通常以死亡为结束。
    活下来的人，会得到死去之人的力量——汇聚了已死之人生前所有能量的结晶。
    黑衣的人死了是黑色的结晶，白衣的人死了是透明的结晶，但是它们长得都很漂亮，那么晶莹剔透。
    我见过最厉害的一个人是穿黑衣的那个，他是妖魔。
    他长得阴柔，眼睛里也带着魅惑，但一双刀使得厉害，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是他很阴狠。
    我见到他时，他正用刀砍断一个人的四肢，然后试图把那人埋在雪里。他刚埋了一半就有人来寻仇，于是他将寻仇的人也废了，依然是砍断四肢、将人埋在雪里。
    我疑惑道：你不需要他们的力量吗？
    他认真的清理着现场，对我说：我已是世界上最强的杀手，他们的力量对我来说再无意义。
    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对于杀手来说。我心想着，怎么老是路遇杀手。
    不过在这个世界，杀手应该是不值钱的，因为我看到的人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这里的任何人都是杀手。
    清理完现场之后，他问：你身上沾染了她的气息，你遇到她了吧？
    什么气息，又遇到谁？我这一路遇到了无数厮杀的人，哪里知道他说的是哪位。
    没有等我的回答，他便接着道：她是我师妹。
    他说她聪明又漂亮，在我们那个门派里论实力能排进前三，很多人都喜欢她。但她只喜欢我，我也只喜欢她。
    我不解其意，但还是多问了一句：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他冷笑道：怎么可能在一起，我们妖魔要堕魔进入魔界，只能断情绝爱。最后不是她杀我，就是我杀她。
    我：……那你们为什么要堕入魔界？
    为了堕入魔界连喜欢的人都能杀，魔界那里究竟有什么诱l惑，竟然比喜欢的人还重要。
    然而他却回答：不知道，但所有妖魔都这样做。
    与他作了短暂的语言交流之后，我就离开了，他也选了另一条道路去走。
    走啊走啊，我竟然阴差阳错地来到了妖魔的大本营，妖魔的王者用红色的眼睛，深情地望着盘旋在雪地里的巨大的蟒蛇。
    那是条白色的巨蟒，它的身体像水井这么粗，伸直了至少有二十米那么长。但是它没有动过，一直死气沉沉。
    有一个黑衣的年轻人说：他们想强行开启登仙路，没那么容易，我们一定要为王夫报仇！
    下面一片应和的声音：为王夫报仇！为王夫报仇！
    妖魔的王者冷声道：传吾之令，今夜强攻封神殿。
    这里恐怕要起战争了，活着的时候没等到，没想到死后会看到一场旷世大战。为了躲远一些，我便朝人流少的地方走，反正我不认识路。
    当成队的厮杀开始的时候，我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那里有些高高的雪堆，高高的雪堆之后，是一座威武的宫殿。我扒开雪堆，发现里面有一扇小小的门，推开便可以进到宫殿里面。
    一个白衣白发的男人举着华丽的法杖，在里面不知是施法还是在做什么。保护他的人有很多很多，都是白衣阵营的。
    男人低吟着可能谁都听不懂的歌，法杖随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冲出来，伸手夺向那法杖！
    她是我第一次来到这地方时看到的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据她本人说受了暗伤。但是，从她灵活的身手来看……不知暗伤在何处？
    她抢到法杖，剑指那白衣白发的男人的额头，道：法拉，你这卑鄙之人，妄图用我们王夫的内晶逆天，罪不容诛！
    法拉面容平静：迟了，登仙路即将开启，谁也无法逃离。
    我见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经久不散，一扇门在光芒之中若隐若现。
    他们都没急着打开门，反而打了起来。那个女人的援兵也到了，一时间战场血流成河，连地上的雪都被染成了红色。
    那扇门离我很近，我忍不住推开了它……
    ——后记
    我是从一个电视里出来的，那家人的小姑娘被吓了一跳，连忙叫：爸爸爸爸，这里有只鬼！
    小姑娘的父亲立刻将小姑娘抱在怀里，躲到沙发后面，警惕地看着我。
    我咳了一声，道：别紧张，能告诉我这部电视剧的结局吗？
    我想知道那个女人的结局，那个第一杀手的结局，那个妖魔的王者的结局，以及法拉的结局。
    后来我在吃葡萄的时候知道了这部电视剧的结局，我印象深刻的人最后都死了，弱小的主角却还活着。
    在那个世界登仙路和堕魔只是传说，妖魔阵营王夫的死亡是两派战争的导火索，真相其实是天地规则承受不了这么多不死灵魂的压力，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他们来个内耗。
    就算知道真相，他们也不得不继续内耗下去，无关爱与正义。
    真是烂尾。
    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忽然在小姑娘的花瓶里发现了一朵花，是原本河对面的那一朵。
    它有着黄黄的花瓣，紫色的蕊，看上去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