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番:轻易相托情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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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千上万只鬼汇聚到此,各个面目狰狞奇形怪状。有的拉着舌头的是因上吊而亡的,有的只剩一颗头颅的是斩首而亡的,有的只剩半截身子的是腰斩而亡的,有的面色发青头发湿漉漉的是溺水而亡的,还有各种断胳膊断腿缺东少西的,当然也有什么都不缺的,这些完好的犹如常人一般的,多半修为更为深厚。
陌无垔起初还有些担心陆倚香看了会受不了,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陆倚香面对他们何止是面色如常简直就是视若无睹,“小家伙你能不能活得像个正常人一点。”虽然陌无垔很讨厌动不动就吓得哭天抢地的凡人,但是完全不需要安慰也并不可爱。
“我觉得我的存在就注定很难正常了。”陆倚香潇洒万千的说。
伴随着一片树叶落地所有的鬼魂现出了原型,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二人重重包围,陌无垔不禁耻笑他们居然连偷袭都不会就这么傻愣愣的站着,简直愚蠢至极。而鬼魂们则仗着自己鬼多势重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陆倚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退了半步站在陌无垔身后,陌无垔幽幽从腰上扯下了一根黑色的腰带,腰带入手幻化成了赤色的长鞭。陌无垔变回了本来的模样目光冷然,长鞭一甩整座魑魅岭都震三震,“说起这血魂鞭上次派上用场还是五百年前血池崩塌的时候,数以万计的鬼魂妄图从地狱中逃出来,被本尊一鞭子打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今天拿出来也算看得起你们,你们是打算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陌无垔很少笑,一旦笑起来比这魑魅岭成千上万的鬼魂都不知阴森可怖多少倍。
“血,血魂鞭!”
“上古神器血魂鞭!”
“传说中地府之主陌阎王的法器!”
“啊啊啊啊……阎王爷居然又来了!”
“……”
一时间魑魅岭上方到处都是鬼魂逃窜嘶吼的声音,陌无垔嫌他们太吵了伸手一鞭子就打散了十几只鬼魂,顿时林子里一下子安静了,谁也不敢吭声捂着嘴自顾自逃命。不一会儿工夫别说是鬼了,连风声都吓没了。
陆倚香在后头看的乐不可支,待一切云淡风轻他从陌无垔的身后走出来,两只眼睛盯着血魂鞭眨都不眨,“陌,我可以摸摸吗?”这小眼神散发着金光和上次恳请陌无垔带他去看花的神情是一样一样的。
“葬于此鞭之下的恶鬼不计其数煞气甚重,你毕竟是一介凡人之躯只怕非但难以驾驭还会有反噬之险。”陌无垔准备收鞭。
陆倚香一听陌无垔松口,便大大方方的从他手中抢了过来,乱七八糟的挥舞了一通,这上古神器血魂鞭在他的手里就如同一条麻绳,软趴趴的全无方才半点威慑之力。陆倚香甩了没几下就兴恹恹的还给了陌无垔,“不好玩。”
陌无垔将血魂鞭变回腰带束好,“小家伙它对你算是不错的了。”
出了魑魅岭遥遥望去眉山县八街十三巷灯火通明,红色的光芒泛着阵阵暖意照耀着整片土地,陌无垔环着陆倚香的腰一个瞬移落地之际已回到了谷雨堂门前,陆倚香来不及新奇这瞬间移位的本事,“陌,我在生死簿上标注的是什么名字?”他突然很在意的问道。
“沈影初。”陌无垔说。
陌无垔目送陆倚香进门方转身离开,灯火下他对着黑夜幽幽的说,“睚光你终于还是安奈不住万年孤苦要开始兴风作浪了吗?”陆倚香不过区区一介凡人,还是一个魂魄不全的凡人,如此这般若是安分守己倒也罢了,他偏生又过分大胆敢为。搞得陌无垔日日让谛听汇报动向,还时不时自己亲自到访都防不住陆倚香自己非要搅进这趟浑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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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倚香回到别院小筑就见周霖正瑟缩着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呀周霖,这么大冷天的,你这是作甚?”
“老板你可算回来了。”周霖一下窜了起来,“你今天出门前交代若有人来问,就说你去烟雨茶楼了,可是知道衙门的捕快要来?”
“嗯。”陆倚香也不多做解释,只是领着周霖进屋,“往日里进我这屋的除了杜鹃就数你了,怎么如今到拘谨了起来,这种天气坐在外头青石板上身子怎么受得了。”
陆倚香让周霖坐下便独自忙活着给他烧炭取暖,又提了一壶水来放在炭架上烧着,不多时茶水便添好了。周霖几次欲起身帮忙都被陆倚香拦下了,他将热茶端到周霖面前,“你我并非主仆关系,既是雇佣又何必做到这般地步。”
“我替你直管谷雨堂,你平日所做之事我一向并不过问,只是最近我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觉得你要出事。今天捕快来过之后,齐府公子齐游也来了,见他面色不虞,我有些担心。”周霖喝了热茶将双手放在炭火边取暖,兴许是热起来了脸色有些潮红。
陆倚香听了这番话心下有些感动,他终日忙于自己和阿玉的事情很少与周霖交心,周霖虽然话不多却是个难得热肠真心的人。“周霖你不必担心我,我自己的事心里有数,时候不早了你且去休息吧。”
周霖觉得自己空有一腔衷肠却难以诉说,一时失望至极黯然起身,“老板你也早些休息吧。”
在周霖即将跨出门槛之际,陆倚香在他身后说,“周霖谷雨堂早晚是你的,千万看管好他。”
周霖闻言大吃一惊顿住脚步回首,然而陆倚香已进了内堂徒留给他一个背影。这个人他究竟在筹划些什么?聪慧如他、狡黠如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需要他把自己都算计进去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费尽心血一手打造的谷雨堂就如此这般轻易的托付与他,他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陆倚香究竟凭什么如此相信他……周霖恨不得冲进去问个清楚,又想进去劝他,但是他最终却只是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着拳头。这个人一旦做出决定,从来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他实在太清楚陆倚香对自身的苛究,这是一种近似与僧侣苦修的苛究,就像那个冰冷刺骨的晚上,完成一个仪式一般的沐浴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