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方过，一早就下过了一场雪，午后太阳出来了，积雪渐渐消退，空气中却依旧是沁底的寒。今天是齐小霸王手下收取保护费的日子，八街十三巷的小老板们早就命人早早的备下了，既然要交就要麻溜的交，省的让小霸王不痛快，还影响生意。
    只是今天小霸王手下的头号小弟阿名和阿利带着七八个小弟亦步亦趋跟着的不是齐游，而是一个生面孔，这是一位长相十分秀丽的少年公子。一身灰色儒衫看起来彬彬有礼的，然而行事作风却比齐游还蛮横，挨家挨户见了喜欢的新鲜的玩意儿就拿，搞的一时间大街小巷各个店铺的老板哀鸿遍野，心疼啊。偏偏阿名和阿利一个凶狠的眼神，就给他们吓的捂住了嘴，不敢再吭声。
    这位雅痞的少年公子便是女扮男装的齐依依，眼见着整条秀水街的保护费都收的差不多了，手下小弟们手上都拎着大袋小袋的物什，全是齐依依搜刮的，而大小姐齐依依手中正拿着一根糖葫芦，舔一口咬两口滋味享受，“原来哥平时都是干这差事的，蛮好蛮好，难怪到了外头都不想回家了，我也不想回家。”
    齐游自昨儿个在齐老爷子的寿诞上开了溜到今早天蒙蒙亮才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出去干嘛了，反正一回府就进屋呼呼大睡，到他们出门那会子都没有醒转的迹象。
    阿名和阿利眼见着齐依依玩顺心了，正想开口劝其回家，“大小姐，天色不早了，差不多……”可以回府了。
    “唉？”齐依依打断了他们，朝着秀水街清风巷走去，“阿名、阿利，那里面好像还有一间店铺，是做什么的，我们收保护费去。”
    阿名和阿利自然不会不知道这里面开的是什么店，二人对视了一眼，“快跟上。一定要阻止大小姐！”他们手一挥带着七八个小弟跟了上去。
    二人挡在齐依依身前，其他小弟自行在相去半丈的地方停下，“大小姐那家的保护费不归我们收。”
    齐依依双手叉腰，显然对阿名阿利挡在身前的动作很不满意，“这眉山县八街十三巷还有我们不能收的保护费？平时哥带着你们经过这家都不收的吗？”
    阿名和阿利嘟嘟囔囔的，不敢大声说，被齐依依又吼了一顿，阿名看向阿利，总得编个像样的理由吧，阿利心道老大我对不起你，面上不得不胡扯道，“大小姐，你哥哥我们老大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怕……额怕鬼。这清风巷里只有一家谷雨堂，谷雨堂没什么了不得的就是个大澡堂子，了不得的是他的老板陆倚香。坊间传闻这陆倚香陆老板邪门儿的很有一双阴阳眼，整天神神叨叨神神叨叨的和鬼说话。”
    齐依依当然知道自家哥哥之前的毛病全是拜恶鬼所赐，会怕鬼也实属事出有因，本来也想掉头，只是他们说话的间隙络绎不绝的有人从他们身旁经过，皆是四人一轿看来是非富即贵，“生意挺好的嘛。”齐依依不服气了，一双眼睛瞪着阿名阿利，“像是有鬼的样子吗？”说着一把推开阿名阿利继续往巷子里走。
    “这这这……”管事的不是陆倚香本人，虽然谣言把陆倚香说的跟妖魔鬼怪一样，但毕竟谷雨堂从未出现过闹鬼之事。唉，今天要是被老大知道，带着大小姐来谷雨堂非抽死他们不可，阿名阿利垂头丧气的带着小弟们跟随。
    没想到一条巷子里面竟然别有洞天，这谷雨堂青砖黛瓦，乍眼一看怎么着也有个数十余顷，“好大的澡堂子，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齐依依一脸感慨，“我们去里面看看。”
    齐依依拿着吃了剩三个的糖葫芦兴奋的三两步跳上台阶，动作之粗鲁让众小弟们不忍直视，“哎呀。”正巧与睡好午觉准备出门的陆倚香差点迎面撞上，人本能的往后一退失去了重心，吓得糖葫芦都飞了出去。陆倚香一手接住齐依依，一手接住糖葫芦，将她整个人从倾斜中扶正，整个过程阿名阿利反应不及，身后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你没事吧。”陆倚香问。
    齐依依两眼发直的看着陆倚香，与她相去半步之遥的陆倚香依旧是那身湖蓝色锦衣，外头披了一件雪色狐裘，眉目如画优雅如斯，齐依依只觉怦然心动两颊微微发红。
    “姑娘你还好吧。”陆倚香见她晃神又问了一句。
    齐依依这才回过身来，“无碍无碍，有劳公子了。”这声公子叫的真叫一个甜。若不是阿名阿利他们往日里深知自家小姐是怎么个刁钻相，还真要被她苏的骨头都没了。
    陆倚香拱手，“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说完拱手而去，整个动作之洒脱让齐依依又忍不住花痴了一把，这世间竟有如此优雅谦和的男子。一路目送陆倚香走远，方想起居然忘了问他的名字！还有他刚才叫她姑娘，她分明是作男儿打扮！
    “阿名阿利，快给我去打听打听这公子姓谁名谁家住何处家里还有何人是否婚配！”齐依依两眼放光，人都站在谷雨堂门口了，愣是没有进去又跑了回来。
    阿名用眼神告诉阿利，“没想到我们家大小姐居然是如此重色之人。”
    阿利用眼神回应，“可不是，为了不让大小姐来谷雨堂还编了个老大怕鬼的理由，若是被老大知道你我二人就等着自己给自己收尸吧。”
    两人眼神闪来闪去的，各种无辜各种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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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玉我们再去泰兰书斋看个几日，若是前朝史册翻遍还是找不到半点线索的话，我再想想别处。”陆倚香将双手互插在袖中，“哎呀，今儿个天气可真冷。”其实昨天冬至夜才是一年中真正极寒的天气，他一向畏寒，昨天整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尚且可以忍受。今天回过神来，才发现真真是冻的慌。
    阿玉在半空中飘来飘去，一阵风过将他刮到这处，另一阵风过将他刮到那处，他显得那么自由自在，完全超脱了作为一个人的所有束缚。听到陆倚香说话，他才重新回到陆倚香的身旁，“说来也可笑，我因执念而强行停留在人间，却忘却了自己执念。”
    陆倚香拍了拍阿玉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一定会帮你找回记忆的。”
    阿玉点点头，心情稍解后突然惊觉，陆倚香临空做做样子搭着他肩膀，他居然可以感觉到，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很真实的感觉到了陆倚香的动作，甚至他掌心传来的一点温度，这究竟是因为什么，自他在陆倚香的身体里觉醒而出后，整整十三年来陆倚香除了能够看到他以外，和常人一般无二，而如今他居然可以触碰到他。
    陆倚香怡然自得的走在大街上，旁若无人的和阿玉聊着天，殊不知这条街上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他们纷纷停下脚步窃窃私语，“你们看，那人一个人在自己跟自己说话，居然还有上句接下句的。”
    “哎呀，他该不会就是传说中有阴阳眼能和鬼魅说话的陆倚香吧。”
    “那么说鬼魅就在他旁边咯。”
    “啊，大家快跑。”
    一息之间，众人落荒而逃，而陆倚香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