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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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宋峰手里端着点心,看着对红衣百般讨好的宋宇泽,心里不禁是又解气又惊奇,要说自他伺候这位主子少说也有七八年了,平日里他是小心谨慎唯恐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别说什么银子了就连小命也可能保不住,好不容易才成了一等贴身侍从,也算是熬出了头,平日里也见惯了这主子对别人的狠厉,还以为他真是个冷心冷情石头的人了,如今看来便不由得感叹道他到底也不过是痴人一个。都说唐明皇宠爱杨贵妃是‘红尘一骑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可若跟眼前这位主子相比那真是秒乎小哉,就单说这些糕点,那专门请了黄鹤楼的大师傅,每天不重样的做,另外那些什么马蹄糕,红糖糕的全是怕那位祖宗吃腻了这淮扬的点心,派人从北方请来师傅做的,更别说什么黄天源,一品轩了。另外再看每天的饭食,哪一顿少说不也有个十好几样菜式,看着每天大把流水的银子花出去,他啊,现在才知道了,这主子啊不是不会疼人儿,是得看分谁。听见宋宇泽让他去煮姜茶,他急忙点头喊了声“是”,转身就从侧门闪进了小厨房。小豆子也不愿在宋宇泽眼前呆着,跟红衣眼前寻了个由头就去帮衬着宋峰进去煮茶了,外间只留下一个宋明伺候。
实在是厌烦了这宋宇泽唠唠叨叨的,红衣便道“你不是让我猜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吗,”说着用手指了指门口的笼子。宋宇泽以为他起了兴致,便道“嗯,你猜那是何物呢”,见宋明把放着糕点的粉青莲花蟹爪纹的碗碟放到榻子中间的矮桌上,宋宇泽拿帕子擦了手伸手拿了块桂花香糕就欲喂给红衣吃。红衣伸手接过香糕道“待我猜中了有何好处,难不成就是这块香糕?”,说着就像是赌气似得一口把香糕吃尽了,在一旁候着的宋明见他吃完了赶紧递了半湿的帕子与他,帕子上带着淡淡的檀木香,拿起帕子微微得拭了一下嘴角,红衣道“现在这点心被我吃了,也算不得什么赏了吧,你刚才既又说有赏,那不如便应我一件事如何?”放下手里的帕子,红衣自觉这桂花糕做的却是不错,花香中带着微甜,入口柔绵,也不腻人。宋宇泽闻言也起了心思,看着这桂花糕红衣吃好像不错的样子,心里也暗自记下了,见红衣伸手又想拿一块,赶紧把糕点盘子往旁边一撤,道“这糯米做得吃多了易积食,”说着又拿了一块红糖糕给红衣,一边道“你尝尝这块儿。”红衣伸手接过了红糖糕,嘴上道“你别打岔,只说应不应?”
“应,应,不过也得你猜中了不是?”宋宇泽边说着边冲着宋明招了招手指着满满一盘的点心道“把这个端到外间去,留着他晚饭之后再吃吧”宋明听言便端了盘子送到了外间。
红衣凑手又吃下了红糖糕,他素来喜爱甜食,这红糖糕尝起来味道也甚好,拿着桌子上的茶漱了漱口,他坐直了身子道“西方有雄雀,其名为荆,目色青如琉彩,遇光则黑,其音清脆,闻者皆似醉,然寻常无言,唯遇雌鸟方可闻其声,其声不断,泣血方止,如若我想得不错,这笼中之物大约是荆雀吧,可对?”
宋明再进来的时候拿了个火折子点起了桌上的灯,窗外的夕阳还未落,但原本金色的光慢慢的就像是洗褪色了的棉布,淡淡的扑满了一室。宋宇泽看着红衣像只偷吃饱了的小花猫似得,眯着眼睛懒懒得看着自己,眉眼中有种说不出的风情,一时之间不禁心驰神往,感觉那心底的爱意快把自己的胸膛都给撑破了。在这一世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却好像是才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一样,原以为只要找到了这个人,便也算是了却了今生的情爱之事,但是如今别说什么了却了,倘若一时看不见眼前这个人,他的心就会像是被小火慢慢煎着一样得难受。他的才情,他的相貌,一切的一切都和梦里的他一样,不管轮回多少次都会让他神魂颠倒,哪怕是这个人偶尔的小性子,对他来说都是甜到心口的玩笑。这几日里他说了多少他以为这一生都不会讲的情话,还乐在其中,或许他已经是疯了,可那又如何,为了这个人,他甘之如饴。
孔孟有言‘食色性也’看着眼前如此美色,宋宇泽墨色的眼睛越发黑的发亮,他凑近红衣,在他身边侧着身子躺下,手臂慢慢地环上了红衣的腰又紧紧地扣住。红衣的腰腹被牢牢地贴在了宋宇泽的胯上。红衣看着宋宇泽心想这人又开始孟浪了,想着便把身子一扭,脚一抬狠狠地冲着宋宇泽的腿上踹了一脚。这宋宇泽本见这软塌窄小,恐自己挤着怀里的人,故而就在这软塌边上躺了下来,现在挨了红衣这一脚一时不察,滚身便快要掉到了地上,只见他一手半搂着红衣的腰一手对着地面运气,竟一个翻身又躺到了榻上。
红衣见他跟变戏法耍把式似得,倒是觉得挺好玩儿的不由得脸上泛起了笑意看着宋宇泽也不似之前刺猬一样的了,只是软着语气叱道“就只顾着玩闹,你还没说我答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
宋宇泽见红衣嘴角泛笑,心想自己这一脚倒也没算白挨,不禁心里也高兴了起来,但面上却假装愁眉苦脸的看着红衣道“哎,我不过是想躺躺,便就挨了你这一飞脚,就知道你是个狠心的,可是疼死我了。”见红衣好似有些生气,也不敢大开玩笑,便赶紧说着好话道“到底还是你才情过人,一猜即中,看来我是必得应你一件事儿了。”说完就又凑身想趴到红衣身边去。
红衣伸手拧了一下宋宇泽的手道“好,你真应我,那你就先松手,好好地坐着,我说与你听。”
宋泽宇闻言便也不再玩闹了,松了搂着红衣的手,起身扶着红衣坐直了身子,又恐刚才的一通玩笑让他身上起了汗,待会凉下来会受着寒,就又拿着那件黑色的鹤羽披风给他披上了,然后便又靠着红衣端坐了起来。
红衣看着宋宇泽对他这般的细心,原本似是平静的心却是更乱了,这几日里他每每看到宋宇泽那双溢满深情的眼睛总是会觉得呼吸一凝。不知为何,他觉得看着宋宇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感觉仿若来自于他脑海的深处,渐渐地蛊惑了他的心。然而即便是真心又有何用,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人。也罢,何必待日后哀叹故心人易变,既已知终了不过是东飞劳伯西飞燕,不若趁早便断了自己的妄想,思及此,红衣便强忍着心头的涩意道“汉清既是真有心应我,不若就与我定下一‘半载之约’吧。”
宋宇泽看着红衣面带惑色得道“半载之约?不知何为这半载之约。”
“你若真的有心,那从今日起,你便要每日都来我这秦巷,半载为限,不论是因何事都不得延误,如何?”边说着红衣边紧盯着宋宇泽的眼睛打量着他的神色。
正巧宋峰举着一鸡翅木四足食案小心翼翼得走了进来,只见食案上面端放着一青白冰纹碗,碗里盛着刚煮好的姜茶。走到宋宇泽跟前他半蹲下将食案举过头顶道“主子,姜茶已经煮好了。”
宋宇泽轻应了一声,伸手拿起了食案上的姜茶,刚煮好的姜茶很烫,他一边用勺子轻轻地搅着一边对着碗吹着气。红衣见宋宇泽一言不发,虽然面上一派平然,但是内心却是渐渐泛苦,不由得想难道他果真也只是求一时之乐吗?越想心里越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越发的觉得堵得慌。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这宋宇泽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他一边搅着勺子一边笑着对红衣道“我当你要我应你的是什么呢,这半载不觉得太短些了吗?”说着放下了手里的碗,伸手握住了红衣的手,对他道“想来你还是没记住我的话,我说过,这一生我都不会离开你。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宋宇泽必是说道做到,既然已经许你一生了,更别说这区区半载,就是十年八年也是使得。”红衣闻得他的话一时之间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得僵在了那里,瞪着一双丹凤眼傻傻的看着宋宇泽,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宋宇泽见着红衣难得的呆愣的样子,倒是觉得觉得越发的可爱,便手上一使暗劲将红衣整个人都拖进了怀里,搂着怀里的人,宋宇泽附身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但我本想着这几日跟你商量,如果你愿意,我就带你离开这解语楼,但既然你今日先与我定下这半载之约,那也无妨,总归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乐土,待半载之后再说也不迟。”说完便冲着红衣的耳边轻印了一吻,看着怀里的人儿脸红的好似熟透的虾子不禁又轻笑道“既如此,甚好啊,甚好。”
红衣窝在宋宇泽的怀里,渐渐地红了眼眶,耳边是他咚咚的心跳声,声音慢慢得从他的脑子里流进心里,脑子里晕晕的可是心里却安定了下来。恍然间他已明了这些天来心乱的缘由,他是喜欢上他了吧。在暗处呆久了的人,第一次见到光总会是畏惧的,之后便又会疯狂的追逐着。其实不是他不渴望什么地久天长连枝共冢,可宋宇泽于他有着云泥之差,他英俊潇洒仪貌堂堂又家财万贯,这样的人在他的世界里本就是光一样的存在。在这楼里呆久了,那些曾经难忍的屈辱和抛却良知的痛苦就像一堵墙一样,不仅困住了他也挡住了外面的光亮。他被囚禁在黑暗里太久,对光的畏惧总是难免的,可是宋宇泽虽然对旁人正言厉色冷若冰霜,但对他却始终是含情脉脉呵护备至。今日他说什么半载之约不过就是想看看他究竟是何意,试想如他一样身份的人又有几个能愿意花上半载的时间待在这秦巷里,如果他今日知难而退那他也不必再花什么心思,总归是让这份儿情烂死在肚子里,但宋宇泽既许他一生,那么他又怎么会放手呢,他曾经放走了方文,难道还会放走他吗?在这个地方他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属于自己的就要牢牢地握在手心里,哪怕是握不住了,就是摔碎在地上或是化在了火里也不能给了别人。是他的就只能是他的。
心意既是已定,脑子里的思绪也清明了起来,红衣眨了眨眼,眼底的精光一瞬而过,握着宋宇泽衣袖的右手慢慢地松开了,转手搂住了宋宇泽的腰,身子仍旧是缩成一团蜷在他的怀里。宋宇泽感觉到红衣的手搂住了他的腰一颗心差点从胸膛里跳了出来,刀刻似得下颌轻抵住红衣的头顶,他柔声道“倒是难得见你这么乖巧。”说着用手指轻轻地梳着红衣满头的青丝。片刻后他又想起红衣的那碗姜茶,于是顺手就拿起了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喂到了红衣的嘴边,若说往日那红衣断断是不会喝的,但今已知晓自己的心意红衣也不再矫情,仰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宋宇泽,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的喝下了姜茶。两人互相望着,倒是有难得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