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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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的竹编灯笼混着麻线一排排的挂在柳树上,红色的灯笼映在水里,水光潋滟,一时之间竟分不出月亮是哪个。长着青苔的石板从路东一直铺到路西的巷子口,路边小楼的丝竹声里好像混杂着一股子脂粉气,在这条街上连吹过的风都是香的。顺着路一直走到头,路上渐渐安静了下来,转过街角,只见一幽深的巷子里闪着零星的烛光。
“可是到了秦巷?”说话的人是新上任的扬州御史王博王大人,听见他开口说话他身边一个青衣侍童赶忙弓着腰为他卷起了苏织云锦面的轿帷一边道“是的,大人,正是到了秦巷。”这位王大人显然已是酒醉微醺,见他从轿子里起身,轿旁的侍从赶忙上前搀扶,却不料这位王大人一手推罢了要来扶他的侍从,转身满脸堆笑的对着身旁八人式鎏金拱顶轿里的人说道“宋兄,秦巷到了。”
夜色朦胧,远远的可以看见轿头站着两个掌灯的侍从,皆是体态轻盈,相貌俊秀,轿边伴着四个穿着赤色素织襦裙梳着双环髻的侍女丫鬟,看见王博的轿子停了站在左侧的侍女便示意轿夫停轿,并打起了轿帷帘子。只见宋宇泽坐在轿中头上戴着嵌宝紫金高云冠,簪着盘云白玉簪,上身穿着墨色素软缎盘金绣袍,下身穿着双宫绸鸡毛针绣暗花裳,外罩着蚕丝彩绘背子,腹围上嵌着拇指大小的和田玉。
“哈哈,宋兄请吧。”见宋宇泽下轿,御史王博赶紧又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若说王博此人,身形肥硕,圆盘似的脸盘上满是横肉,偏又生的矮小,整个人看上去便有些滑稽的不恰当。他本是宋州刺史,在官场混迹多年早已是将见风使舵,审时度势的本事练到炉火纯青,此番既是能够从宋州刺史调任到扬州做御史也足以见此人处事尚有些手段。王博早就久闻宋宇泽大名本就有意与其交好,奈何却一直没有机会。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能搭上宋家的这条大船,今后便也算得上是万事安泰了。今次听闻他来扬州盘查商铺,想他王博又怎能错过如此天赐良机。于是今日他便在八宝楼定下了晚宴,诚邀宋宇泽前往,宴毕后便又趁兴邀宋宇泽去梨园听戏,谁料这宋宇泽却直奔着这秦巷而来,不过这也反倒中了他的下怀,虚虚得捋着半缕胡须,王博眯着眼笑着,脸上的肉一堆堆得像是一个掉了金漆的弥勒佛。
虽说现今太平盛世,天下安泰,然而不论在怎样的安泰里也难免有“食者定游手,种者长流涎”的事儿,尘世间的纷纷扰扰又有谁能说得清,表面上看上去一派河清海晏但就像迎着阳光的背面永远是黑色的影子一样,总有一些地方是阳光根本无法到达也是无法言说存在,秦巷此处就是不可言说的’魔窟’之一,在秦巷里有幼年丧亲孤苦无依的伶人,也有为求一夜风流一掷千金的乡绅显贵;有温柔乡嗜骨缠绵的柔情,也有勾心斗角趋炎附势的阴暗。总而言之秦巷是扬州城最繁华也是最肮脏的角落,在这里’朱门酒肉’和’饿死骨’都是最平常自然不过的,谁也不愿意多花时辰去关心别人的苦难是真是假,在这里最多的就是一种叫做‘怜悯’的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