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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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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回头紧紧抓住你,直到生老病死。
    ——题记
    我跟他是战友吧,是吧?
    他是我们的排长,‘残酷’是它的代名词,他对别人,毫不怜惜,该揍就揍,该骂就骂,但却会在战场上的生死存亡间将你扯回来,他对自己更是不用说的,军规是铭刻在他的心中,战场上毫不迟疑的将自己往前推,面对如雨幕般的子弹别人也会只看到他坚毅向前冲的背影。
    而我呢?只是个后勤兵,以前只能在远处看他,现在呢?也是。
    我不比他,从不是个好兵,就算是后勤小任务也不想做,就是这样,我才遇见了他。
    那时刚好战后返回,我们后勤兵就放下劈柴擦枪的工作,去给伤兵包扎。我不想去,我不想看到那些血胡铃铛的伤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放下手中的纱布,以割猪草的理由跑到山坡一上的歪脖子树下,坐下来,头靠在树上,闭着眼睛,感受着歪脖子树被炮弹轰炸时的悲凉,闻到从远方战争上传来的的硝烟味。
    呵,远方的士兵在舍生忘死,而我在这无用的消耗生命,哪个更可悲?
    “嗯!”我一声闷哼,从山坡上翻滚下去,最后肩膀重重的撞在一块尖尖的石头上。我捂着剧痛的肩膀,恍恍惚惚的站了起来,逆着光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山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不知是不是太阳太刺眼?令我不敢直视。
    我向来就是懦弱的人,捂着肩就跑了。最后才知道踹我的那个人,是排长,那棵歪脖子树就是他妻子埋葬的地方。
    他的妻子,我听说过,也是后勤兵。端庄漂亮,很负责任,在一场战役中因在同一堡垒被党只指为夫妻。后来,她在抢救前线伤员时被炮弹片割去了头颅,没人知道排长是怎样冒着枪林弹雨找到她的头颅的,最后悄无声息地安葬在那颗树下,没有白花,没有眼泪,只有一棵树,还有他。
    我去了伤病的那个帐篷,第一次,就后悔了。伤兵躺在破旧的布上,有些手不见了,有些腿不见了,甚至有些半个身子都不见了!简陋的医疗措施,伤员痛苦的呻吟,这就是战争。
    我感觉我拿纱布的手在颤抖,深吸一口气,紧咬着牙,咬着自己颤抖的心,沉静的给他们包扎。
    一个丢了右眼珠的十六七岁的孩子,像似个男人样,坚决而郑重的将一块沾了土的佛像玉交给我,托我转交给他的守寡母亲。他的父亲,已战死沙场!
    我摇了摇头,勾出一抹笑,把玉重新放回他的怀里,轻生说到:“那可不行,我最近可缺钱的很呢!”说完就离开了。
    我并没有转身,也没有看到那孩子看我的眼神。
    第二天,我扛着枪就去找排长,申请上战场。不成想到排长正在换衣服,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精干的背诱惑这他人。明明是个完美的身材,却又有着不完美的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一条甚至从肩膀到了尾骨上,触目惊心。他穿好军服,一边缠着腕布,一边用那深沉的眼神盯着我。过了会儿,他缠好腕布,提上枪,向外走去,并没有对我说任何一句话。
    “排长,我申请入队!”我向着排长离去的背影,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到。排长刚掀起的布帘的手又放下了,转身向我走来。他本有久经沙场的戾气,现又面无表情,一走进就有强大的压迫感。我死死的盯着排长,这样才能不会忍不住的想后退。他在我面前站定,微低着头看着我,深邃的眼睛看不出在想什么。忽然,他伸出手扯开了我的衣领,看着露出来的没有什么伤疤的白皮肤,勾出一丝笑,笑得吸引人的眼睛,也笑得讽刺,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就你?凭什么?”
    我被咽的说不出话来,是啊,我凭什么?身上没有弹雨中的经历,没有生死间的抉择,这样的兵,凭什么?
    排长收回手,没有再看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我捏紧了手中的枪,枪上的毛疵刮得我生痛,我这种兵上了战场也是炮灰吧。
    可我还是跟着去了,偷偷的。我混在最后边儿,听着排长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做出冷静有序的指挥。周围的好兵都静静的钉在那,散发出久经沙场的冷静。我这个差兵,装模做样,努力跟上队伍。
    战争的残酷真的不是假的。我们这队获得的情报是错误的,遭到了敌方的包抄。我们整个队迅速失去了一半的人,最后剩下的这一半被困在了一个堡垒里。
    匪夷所思,我竟是剩下那一半。说来也怪,敌人的子弹一次次擦肩而过。然而有一次我一抬眼,就发现向我射击的敌人早已倒下了。不远处的排长,收回了撑着挺拔的上身,也收回了指向那倒下的敌人的手枪。凑巧而已吧。
    排长原本清冷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的盯着敌人的主据点,他解下盔帽,汗湿的头发紧紧的贴在他异常英俊的脸上。一滴汗随着他英挺的眉毛,染了血的脸颊,刚毅的下巴,最后滴在了千穿百孔的大地上。战火的纷飞掩盖住了这细微的声响。我知道他想干什么。
    我过去,把枪递给排长,解下盔帽。排长见到我有些愣住了,脸色有些阴沉,沉声吼道:“你想干什么!快到后面去!”他伸出手,用力推了我一下。我并没有被唬到,因为排长脸上原本染上的血被汗划得一块一块的,令原本不苟言笑的他带上一些不可思议的滑稽。我敬了个并不标准的军礼,手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了,大声喊到:“排长,差兵从不会听从军令!”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良心?不,莫名其妙,是因为你。
    我俯身在排长的耳边,没心没肺的笑着,向往的说:“我也想永远的呆在歪脖子树下啊。”我迅速从排长身上解下了一颗手榴弹,拉了保险,爬出堡垒,向敌人的主据点冲去……枪林弹雨中漫开血雾烟花!
    最后啊,我好像听到了排长的嘶吼声,闭上眼,听不清。
    排长又来了。我站起身,掸了掸尘土,笑着迎着他。
    排长一步步走来,刚毅的脸上少了几分冷,多了些暖。我又有些期许,伸出手,触上他的脸庞。排长目不斜视,穿透过冰凉无形的我,靠坐在歪脖子树旁。
    我垂下手,笑了笑,只好安静的跟坐在排长身旁,细细听着他讲述外面的变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听着,看着世态的千变万化,也看着他从英气勃勃到奄奄垂暮,从孤身一人到子孙满堂。
    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来吧。我还是安静的看着他走上来,透过我坐在歪脖子树下,我也跟着坐下,一如既往。
    不过这次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那浑浊的眼看着远方。我突然说道:“你还会来吗?”过了一会儿,无人应答。我也自嘲的笑了。
    起雾了,他该走了。他拄起拐杖,慢慢的向下走去。我有些慌张,又突然问道:“你还会来吗?”一阵风吹起了他旧绿的军装。
    “会啊。”苍老的声音回转在微凉的空气中,仿佛错觉。
    我愣住了,看着他远走的背影隐没在薄雾里,越来越淡。
    我闭上眼,笑了,身体渐渐消散,最后那一刹那,眼角滑下一颗泪水,‘啪’的打在了树根上。
    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
    几天后,老人的子孙按他生前的要求,把他安葬在了歪脖子树下,在那小兵身旁。
    多年以后,这山坡以歪脖子树为中心,开满了白色的小野花,一朵挨着一朵,大风吹来也不怕。
    一位迟暮老人,被自己的孙子牵扶着,来到了这颗歪脖子树下。这位老人的右眼框里,没有眼珠。老人轻轻推开孙子,自己慢慢的走上前,抚上了苍老枯槁的树皮,然后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拿出一块佛像玉,轻轻的放在了一条裂开树皮的夹缝里,最后艰难的敬了个军礼。一切都进行的安安静静的,他的孙子早已被吩咐过不能插手帮忙。
    老人放下手,浑浊的左眼似乎看着树,好像又透过它,看着其他的什么。他终于开始说话了,沧桑的声音穿透了安静的空气。“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但是我至今还记得你的模样,温和清秀。那时候你委婉的拒绝了替我把玉交给我母亲的请求,当时我不懂,现在我懂了,你想让我在地狱中依靠牵挂活下去。但我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因悲伤过度而去世了……谢谢你。”
    老人缓缓的诉说完后,退了几步,看了会,转身离开。他的孙子赶忙去扶,恭敬的问道:“爷爷,他是您的……”没有回答,过了会,只听到渐渐消失的声音:心里的人吧。
    风吹来,花儿跟着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像似低笑,又像似叹息。
    他们最后怎么了?谁知道呢?城南旧事无人忆。
    

    作者闲话:

    本章是个小短篇,抒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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