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29
    李源头上的纱还没拆开，人就跑到了盘龙殿前跪着。一个时辰不行，就两个，不然就一直等下去。
    萧则坐在房间里当然不可能看下去任何奏折，他就巴在窗户旁边，打开一点缝隙，看着那人满脸苍白，看着他摇摇欲坠，看着他几乎昏过去，终于妥协了，让福满打开门。
    到底是心疼，到底是心软了。
    萧则看着在自己面前跪地的人，苍白无色，整个人像是一抹游魂。随时会被蒸发，随时会飘走。
    “为什么？”萧则这样问。明明两个人依偎在灯下，诉说今后生活，李源一脸痴迷，说要在宫中寻个闲差，就这样陪着萧则一生，那时候，他是真的欢喜。
    “不为什么。”李源面无表情道“恳求国主准许我带着我哥哥前去边境镇守。”
    “孤问你为什么？！”萧则抓着李源的领子，将他提溜起来盯着他的眼睛。明明脸色苍白无血色，可是那双眼睛却越发亮了，就好像是燃烧生命点亮。
    “你找我来，不过是怕太后先找到我，封王封侯，阻你固国削潘。你哄我，不过是怕那些和太长公主有关系的人拥护我阻挠你，不过是忌惮太后！你当真以为我会相信你喜欢我？那才是笑话！我李源再蠢，也不会两次跌倒在一个地方。”字字如剑，句句如刀，那几月在陶华阁的互相倾诉，瞬间粉碎，变成不足以说的笑话。那星辰下的互相许诺，再不值得提出。
    “你竟如此想我。”萧则冷哼，轻轻笑了起来，越来越大，最后竟笑的说不出话来，笑的眼泪慢慢从眼眶流出来，他走了几步，用手不着痕迹的擦去泪珠，猛然回首道“你记住，我萧则，就算不用讨好任何人，这国，都是我的！”
    李源面无表情道“我知道。”这个国，是你的。
    “你知道，你知道……”萧则低声重复了两句，摇摇头走了“他说他知道……”
    陶华阁一如既往的冷清，李源蹲坐在栏杆处盯着鱼儿。一滴水珠不经意间落下，浸湿了一小块。
    “公子，你当真要走？”有才托着胖乎乎的小脸，委屈的看着李源“公子走了，我怎么办？”
    “你不像我，我不属于这儿，以后，你还有会有别的主子。跟着我没前途，把我忘了吧。”李源摸摸他的头，这孩子，当真像极了以前的自己，也像极了李才。
    有才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却看着李源背后张了张嘴。
    李源有不好的预感，猛然回头，还未看清人，就被扯着进了屋。
    房门猛然一关“任何人不得入内！”萧则怒吼道。
    今天所有人都有幸看到了他们平日里温和或者杀伐决断的国主，今天露出震怒失措的表情。
    “你发什么疯！”李源被摔得头一懵，怒吼道。
    “我发什么疯？！你很快就知道？你以为你走的掉？这国家是我的！我若是留一个人，还不轻而易举！”萧则揪着李源的衣领，拉近他一字一句说道。
    “别人可以，我？那些大臣，庄太后就不会同意。”李源扬头，垂眸看他，眼里写满了不屑。
    “李源！！！”
    “哦，我为自己取字了。”李源慢慢挣脱萧则的手说道“字抉择，可好？”
    抉择，决则。“李源！我削了你的腿脚！你猜你还能奔赴边境吗？”萧则不怒反笑道。
    “爬，我也会逃。”李源一字一句说道“除非我死，你要，就要尸骨吧！”
    两厢对视，却得布帛断裂之声。
    李源便看着萧则慢慢撕着他的衣服，嘴角虽然含笑，眼睛却满满不甘。
    别这样，你可是一国之主。
    别这样，你拥有万千子民。
    别这样，至少下辈子，别再认识彼此了。
    李源是个很能妥协的人，被他爹打怕了，什么都能承认错误，只有对萧则，他一步都不让。
    他侧过身，忍着疼，看着萧则的脸，离得特别近，细细端详，把这个人，记在心里，刻在脑子里。
    我还是喜欢你的，可是却不再爱你了。若你还活着，我们只配愤恨对视，若你死了，不管怎样，我定要磕死在你墓前，永世陪伴。
    我不傻，都城纨绔，几个傻的？我都懂。我怎能背负血海深仇，恬不知耻跟在你身边。
    “下辈子，下辈子……”
    下辈子怎样，李源到底是没说出来，只是眼角一颗泪很快落入鬓发之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