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18
    天有些阴沉，厚厚的乌云挤压成一片，其中一小块一小块的凸起，无限接近着大地，攒动的云彩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脸，五官挤压在了一起，嚎啕一声响，豆大的泪珠便不要钱似的一颗颗砸了下来。
    玄国国主易位，国主名唤萧则。
    “爹……”李源扶着李琦起身，李琦咳嗽看着自家儿子和女儿的脸，“团团，爹给你寻个婆家好不好？”
    “爹！哥哥刚出事，奶奶丧期都未过一年，我怎可背负这不孝的名声嫁与他人？”李团握着手绢垂泪道，天边又是一阵惊雷。
    “可是国君现在已经容不下我们了！”李琦鬓生白发，脸若沟壑，眼里冒出泪花，心如刀搅“若你能嫁人，说不定能保你一命！”
    “爹！没关系的！一时半刻，国君也动不得我们家，可恨那萧则……”
    “团团！”李琦猛然道。
    “怎么了？萧则？那是谁？”和……习则有关系吗？李源茫然道。他的心慢慢滚烫起来跳动着直逼喉咙，他的内心有一个猜想，一个特别胆大又分外真实的猜想。
    萧则继位，派使者谈判，齐国连损失楚雄，李安两名大将，挫伤了实力，玄国竟趁火打劫，要求齐国割送十五城，方退兵。
    齐国国君震怒，有小人谗言，李丞相和玄国交往密切。
    “小人！哼！我看就是那楚国侯！明明告诉了他楚雄的死和我们没有关系，为何就紧追不舍！”李团抹了抹眼泪说道。
    “老爷！外面来了好多士兵，说是我们府私藏玄国皇子，还有通敌叛国的证据，就要搜捕来了！”李才慌忙跑过来说道，穆尔也紧随其后。
    “这国君当真容不下我们了！”李琦垂床说道。什么证据，若进门搜捕，多少证据伪装不来。君要臣死，臣当真是不得不死。
    从这李源就感觉记忆模糊不真切，李琦推搡着他和李团进去暗道，李才跪下垂泪，怒吼着要他保重，穆尔举剑砍碎了通道的门，最后一眼是他父亲躬着身子满眼泪光。
    “少爷，你多保重！”李才跪下垂泪道。他永远无法忘记年幼的他蹲在角落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多不适应，他也记得李源出现在面前嘲讽他长相难看，却牵他回家的情景，从此他的家就唤作李府。
    “你叫什么？”年幼胖墩的李源问小小的黑瘦的自己。
    “我没名字。”他自己则缩在以前，瞪着面前的人。
    “啥？没名字？……哦，那我希望你以后有才，就叫李才吧！”
    他有段时间一直以为自己叫理财吧，后来只知道叫李才。不紧有了名，还有了姓。都是少爷赐给他的。
    现在偿还一命，也是应当。
    李源第一次知道，自己住的院子后面原来有一个暗道。
    “姐……”他颤抖着问“我在做梦吗？”
    李团没有回答，不停的奔跑，喘气的声音回荡在这小小的暗道之中。
    暗道尽头是城外小树林，拉了他一把，看着外面，摇摇头，安抚他坐下。
    自己则开门走了出去，李源咬着自己的胳膊，听着外面雨声，刀剑相交的声音，听着李团凄厉的尖叫声，咬着胳膊不停的哭着，他多想站起来走出去，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哭着。
    黑暗的暗道中只有他一个人，他咬着牙缩在角落里，捂着耳朵，眼泪和鼻涕一起留了下来。他不停的颤抖，脑子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已经是一片平静，李源还痴痴看着对面，直到最后的一点亮光熄灭。
    他轻轻从暗道的洞中爬出去，手触到湿润的泥土，闻上去有淡淡的腥味。
    刚下过雨的草地一片泥泞，夜晚看不清任何路，李源跌跌撞撞走着，他小声的呼唤着，期待着。
    然后眼里却清晰地看到了李团，和她身上五把剑。五把尖锐的剑分别从正面和背面刺入，她的眼睛瞪大了，不肯闭上，嘴角留下了鲜血。她侧躺在地上，眼睛睁大望着天空。
    李源从湿润的草地上走过，他全身颤抖几乎无力说话，他能闻见血腥的味道，他轻轻抱起自家姐姐的尸体，将剑从尸首上一把把的拔下去，无数鲜血顺着那一下下流淌尽，还有细碎的不明肉块。
    李源抱着李团，轻轻用沾满鲜血的手将那不闭的双眼阖上。他仔细凝视着自家姐姐的脸，他有多久没有仔细端详这张被别人称作是仙子下凡的脸？那张脸尽褪颜色，平时李团也学普通女儿家略施粉黛。她总是对他竖眉瞪眼，指教他不爱学习。她总说娘亲在了，她就代娘亲管教他。
    在家里，他不怕爹爹，更不怕哥哥，唯独怕姐姐。姐姐总是说他是草包，是纨绔。可小时候也总是带他玩耍，带他吃遍都城所有小吃。他也曾痴心哪家姑娘，谁知被狠狠羞辱，也是姐姐打上门去，数落别人家一通，虽然让他落下草包的名声，可是他也是真的欢喜。
    “姐，我那么没用，你怎么不起来打我了？”为什么唯独活下了最没用的他？
    “姐，我带你走，我们不睡在这。”李源轻轻抱起李团的身子，在泥泞的道路上深一步浅一步的走着。
    路上一个打滑，李源连忙抱着李团，虽然跪倒在地，手却是紧紧抱着李团的尸首“姐，没事吧？姐，我带你走。”
    姐，我带你走，甩掉这些是非，我带你离开……
    到底我们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