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8
    管家瞅着人说笑，见小少爷携着桃花苑那位，慢悠悠的从偏门而出，低矮的灌木丛掩盖不了那两人的身影，小少爷乐呵呵的摸了摸头发，又傻笑说了什么。管家暗叹一声，递眼色给旁边人去给大少爷说声。
    “上次你说要带我去翠德坊吃糕点，害得我每日留心莫吃过多，你倒是都忘了，一月有余未来找我，今儿个天气好点，只好舔着脸来找你，这都城毕竟是你比较熟悉一些。”习则笑眯眯的，两手交叠在一起，偏头看他，显得略有紧张。
    “这事……”李源挠挠头，有些愧疚，自那日哥哥训诫，他又在楚府和那丫头斗了嘴，转头竟将此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不要嫌弃我事多就好。”话未说完，就被习则抢过去，满脸的歉意，好似那李源是个日日忙乱的人。
    “哪里哪里，我怎可能嫌弃……，不，我的意思是，是你的话，什么时候去逛都城都没有关系。”李源挠挠头，又轻笑了几声，胖胖的脸上写满了不好意思。
    两人一时无话，各安心思，步行青街小巷，倒也一时偷得清净。李源偷偷靠近习则，留心脚下影子，见两人影子靠在一起，心下偷乐。
    只是偷得的清净也注定是短暂的。
    “哟，这不是李三吗？怎么你家爹爹出来了放出你个宝贝了？”面前所站之人身形庞大，壮而不肿，行走皆与普通公子不同，若说相比，竟有四处征战大将之风。身后站着两个侍从，也是颇为壮硕。
    “楚雄？”李源从鼻子中哼出一声，“你以为我家爹爹和你姐一样？管东管西！”
    那楚雄正是楚家二子，楚桃夭的弟弟。若说李源的混账名声来源于他的口无遮拦，四处调戏郎家妇女，胸无点墨。那楚雄的名声可就是他‘实打实挣下来’的。那楚雄四处留恋花街酒巷，当恶霸抢夺平民之女，娱乐就是带上一两朋友去赌坊酒坊，一生气或者喝上头砸桌子卖椅子都还算好的，伤人之事也是时有发生。只是最近几年黏上了李团才稍微好点。
    虽然那楚雄见着李源张口就不干净，可是李源并不算太讨厌他，所谓有对比才有幸福，那李丞相看了看楚雄，再看看自己，觉得自家儿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对他自然唠叨会少点。
    “哟，那公子谁？竟然还有人愿意和你这个怂包玩在一起？！也不怕被整个都城笑话！”楚雄抱胸不屑说道。
    “我呸！麻烦捡起地上你不要的脸皮！我何曾怂了？”李源连忙站在习则身边，挺了挺胸膛，末了还不忘递给习则一个安抚的眼神。习则莞尔一笑，示意自己并不要紧。
    楚雄在一边看两人眉来眼去，无视他，顿时就怒了“我呸！上次玩牌，赌的大点，转身就跑！一点面子都不要！还有你，骂了我姐就骂了，上门还求饶两三次，搞得整个都城都知道你和我姐的事情了，你也真是不要脸皮。”
    “呸！你那是赌大点吗？你特么都把我姐算计进去了！我姐现在在天门寺和奶奶在一起祈福不在，你就在后面要挟我，你当心我告诉我哥，看他不剥了你的皮！”李源听到立刻跳脚“而且我给你姐道歉怎么了！那说明我知错能改！”
    “哼！不知羞耻。”楚雄从鼻子中哼出一声，开口道。
    “若楚公子有心，待得李小姐回来，再行追求有何不可呢？况且天下之倾家者，莫速于赌；天下败德者，亦莫于博。若是楚公子将这赌自行戒了，相信李小姐也更会看重楚公子的。”习则两手相交，摸了摸自己的手指，终究还是开口说道。
    “习公子是有所不知，这楚雄可不是追求我姐，纯粹只是拿个东西羞辱于我。”李源翻个白眼，虽然他眼小做这个挺有难度，不过还是表达了他对楚雄浓浓的不屑。
    楚雄在旁边听了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竟哼出一声径直走开。
    “……什么情况？”李源呆呆注视着楚雄离开的背影，半响无话。
    “也许楚公子内心有自己的想法，妄自揣测他人内心并不算好。”习则仍是微笑看着他，淡如林间清风。
    “你的意思是，他喜欢我姐？”李源挠头问道。
    “我刚刚才说，妄自揣测他人并不算好。”习则摇头无奈笑了“人心，太复杂了。”
    李源点了点头，伸手做出‘请’，便又在前引路。两人始终落了半步的距离，不靠近也不疏远，不小心对视便莞尔一笑。只是那影子始终是靠在一起的。
    翠德坊位于宫殿大门直通城门的那条街道上，也是最繁华的中心，说来奇怪，虽然它占据一个中心点，笼了最好的位置，却无人敢打它的主意。即便它看权看钱，将三六九等划分的淋漓尽致，却无一人对此表示不满，即便有不满的，也绝对闹不起大风波。
    两人到时，里间已经说书唱戏活跃起来了，因着李源虽是丞相之子，却无官职在身，便随着小二去了二楼。
    翠德坊环状而建，中心镂空，只顶封死，一楼落圆台，若有红角来，升台。二楼皆用三层红纱隔了圆台这边，剩下三面而建，方便楼上客人闲时可挑纱看表演，平时也当做一面墙阻挡视线。“二楼厢房只剩下牡丹，秋菊，梅花，两位爷选哪个？”
    “便梅花吧？可好？”李源还未开口，习则先说道。
    “正好，爷，这便是了。”指路的小二笑眯眯的推开了房门，这梅花厢房在楼梯口旁边，故而最近。
    李源也不在意这个，进了门落了座，吩咐下去酒菜，末了特意添了个桂花糕，笑着看着习则。习则连忙低头微笑，看样子是不好意思极了。
    “哎，对了，这个给你。”说罢从腰间掏出个东西来，是一朵雕刻而成的梅花，像玉非玉的质地，触手微凉。
    “这是……”习则拿着那东西微微皱眉。“我以前见过此物，好像是玄国公子给姑娘的定情物。”
    “这……我不知道，这是余谦带回来的，那小子也不说清楚。你若是不喜欢……”李源脸色发红，要伸手拿回去的时候，习则倒是收手握在手心。
    “余谦？齐国有名的富商余家长子余谦？”
    “是，我跟他算是不打不相识，他从玄国回来，我就问了他要这么个东西。”李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
    “既然说要送我了，那我便戴着可好？”习则看了看他的脸，转手将那梅花挂在腰间，和五彩香囊相应，也算是相得益彰。“好看吗？”习则轻笑着问他，他也笑。
    “好看。”李源挠头傻笑，心下慌乱却愉悦，身体轻飘飘的，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我……出去一趟，可好？”习则再抬头时，两眼微微泛红。
    “怎么了？”看美人两腮略红，两眼泪光闪现，李源立马手足无措起来。
    “我肚子实在有些不舒服，等一会儿就回来了，答应我，在这等我回来。”习则像是极为迫切，腹痛难忍的样子，捂着肚子就跑了出去。
    李源看习则样子，颇为狼狈，又想着可能是昨夜吃坏了肚子，内心实在难安，可是那美人都要他乖乖等着，他也无奈。又想到那梅花，两颊悄悄红起来。
    “客官，您点的白灼虾，剁椒鱼头上来了，剩下的菜需要您等一会儿了。”小二推门进来，将菜一一码好，转身要走，李源连忙拦着。
    “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和我一起来的人？他刚出去不久。”
    “这个倒没有，您这房间旁边就是楼梯，上下的人也多，兴许小人疏忽了。”小二笑着连声抱歉，脸上的笑让人怎么也生不不起气来，只好挥挥手，小二躬身退了出去。
    李源敲敲腿，又等了一会儿，内心唯恐那人出了什么问题，也跟着出门了，刚出门左转，正好和楼梯上的习则撞上了。
    “你怎么在上面？”
    “你怎么出来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一时尴尬。习则慢慢扶着扶手下楼来。“有什么先进去再说吧。”
    李源默然转身。
    “我肚子不舒服，误闯三楼。”习则低垂下眉眼，缓缓坐在桌子另一边抬眼看他。
    “那些守楼……”楼层皆有守楼人，无小二跟随，便只有出示身份象征才能上二三楼。
    “那些人没阻拦我，可能是因为看出我的窘迫。”习则一笑，李源也跟着笑。
    楼下突然一阵哗然，李源挑红帘朝下望去，恰看到**翻飞，一抹窈窕身影误闯眼帘。
    “嘿，今儿个还真幸运，那台子一月也不一定升一会儿，看来又有红角上了。”李源微笑向习则说道，口中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台子升至一人高，中有一人。双手舞动如莲花盛开，回眸一笑百花凋残。纤腰扭动，云雨半衣。清曲一应动，身轻犹回纵。身姿曼妙，舞如灵蛇。
    舞停，曲毕。
    一切仿佛骤然停止了一下，随着那人最后一个姿态落地，久久无人说话。
    那姑娘恍然未觉，只站直了身姿，转身离去，竟没有一丝留恋。
    时间仿佛刚刚回来，听一室欢呼，李源才知那人唤作怜儿。看着一楼那些人激动的样子，又瞧见二三楼皆有年轻男子探头来看，李源微微抿唇，心下有了计较。
    “怜儿姑娘……”李源在嘴中仔细咀嚼着这个名字。
    习则坐在对面低头剥虾，一点一点，仔仔细细。
    千金一掷，搏美人一笑，素来是纨绔子弟的权利。
    “怜儿姑娘……”李源吃完饭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到了一楼南厢房等待，等着那倩影重回视线。其实也只能等待，门口多有人把守。
    “你是……李家三少爷？”怜儿并没有多做疑问，而是很快反应过来。
    “怜儿姑娘认识我？”李源这下倒是有些好奇，兴致问起来。
    “李三公子的名号在整个都城都算是大的，我有所耳闻又有何好奇呢？”怜儿并非如普通深闺小姐，而是爽朗一笑，末了还做了个眨眼的小动作，看起来机灵又可爱。
    “怕是不好的名声吧。”李源点点头，自己也多少晓得，坊间他的传闻多么不堪。
    “我现在倒觉得传闻不一定属实。”怜儿点点头，点了点头，然后又抬头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
    “哦？”
    “听闻你身形臃肿，面相丑陋，我却觉得憨傻可爱。”怜儿看着李源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得姑娘如此夸赞，纵使下一刻死亡也无憾了。”李源捂心说道。
    “油嘴滑舌倒是真的。”怜儿点了点李源的额头，李源也配合摇晃了几下身影。
    两个人打闹玩耍了一通，笑声回荡在南厢房门口一点地方，却一点没有注意到拐角处的那一点青色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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