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拍了拍他的肩膀：“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你已经为他做了很多了，你不欠他的。你只是有个普通的医生，等你毕业了工作会更忙，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他。他也更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秦歌，你是个医生，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你还有自己的家人，以后你还会有自己的伴侣、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你还能继续照顾他吗？”
    秦歌道：“可是……我答应过不会将他送走。”
    谢昀笑了：“秦歌，别傻了！他是很可怜，你心肠好，乐于助人，师兄很开心。但是，你是我除了老头子和末末外最亲的人，我这辈子没有兄弟，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作为哥哥，我更希望你这辈子能够过得好，活得轻松自在，而不是拿个道德模范奖，你能明白吗？如果老头子知道了，也会担心你的。你要是不忍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
    秦歌摇了摇头，道：“师兄，你让我再想想。”
    秦歌送走谢昀，心事重重的坐在沙发上。小宝也走到他身边坐下，像前几天一样躺在他的腿上，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秦歌没有开电视的打算，就跑到书房去，拿了秦歌的书出来，放在他的手上，才重新躺了会去，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秦歌拿着书，才想起来小宝来的这几天，自己有时候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时候为了和小宝一块儿坐会儿，也会拿过资料来坐在沙发上看。而每次他一坐到沙发上，小宝就会偎过来和他一起坐着，有时候会直接躺在他的腿上。
    他看着小宝安静的侧脸，轻声问道：“小宝，如果我把你送到福利院，你会恨我吗？”
    小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客厅里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接下来几天，秦歌一直在为这件事纠结。他一方面觉得谢昀说的有道理，另一方面，他每次看到小宝，都觉得很难下这个决定。他很清楚的知道，这跟自己所说的对小宝的承诺没有关系——毕竟那只是自己在特殊情况的下随口说出来的话而已，实际上，他下不了决定是因为他根本舍不得送小宝走。他为自己的想法而暗暗吃惊，是什么时候小宝对自己竟然这么重要了呢？
    小宝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依然每天早上开心的和秦歌一起做饭，中午乖乖的等他回家吃饭，晚上则躺在他的沉沉睡去。
    这天，秦歌在为一个患者复诊后，在诊室拿着那位脑科专家的名片发呆，连齐末末走了进来都不知道。
    齐末末在他耳边大喊一声：“师兄！”
    秦歌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他，立刻问道：“做什么毛手毛脚的，这里是诊室，你严肃一点。”
    齐末末撇撇嘴：“我是很严肃啊，是师兄你在发呆！”
    他抢过秦歌手里的名片，看了一眼，又看着秦歌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兄，你那个小宝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
    秦歌怒了：“齐末末，你再说一遍……”
    齐末末忙投降：“我错了。”他又正经道：“但我听说这个医生真的挺不错的，在全国的脑神经方面都是很有名的。”
    秦歌道：“我知道，但我怕小宝不喜欢那些检查。”
    齐末末道：“我们可以私底下请这位医生出来看看，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做检查，说不定人家很有经验，根本不用检查呢。我们又不是要给小宝做治疗，只是了解下他的情况而已。”
    秦歌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盘算着怎么可以把这位医生私底下约出来。
    中午齐末末跟着秦歌去他家蹭饭，美其名曰：“我去看看小宝，说不定我们俩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小宝打开门，见他们俩一起进来，脸上有些不高兴。秦歌揉揉他的头发：“这是在医院里见过的末末，是我的小师弟，不记得了吗？”
    小宝没理他，自己去沙发上坐了。
    秦歌对齐末末道：“别介意，他有时候不理人的。”
    齐末末摇摇头：“师兄放心，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秦歌去厨房做饭，齐末末在小宝身边坐下，默默的打量他。小宝眼睛盯着电视，一动不动，完全忽略了齐末末的存在。
    齐末末暗暗叹息：真可惜，如果是个正常人，不知道招惹多少小姑娘和……小伙子呢。如果他真是个正常人，倒真和大师兄是良配。
    看着看着，小宝忽然站了起来，齐末末吓了一跳，以为他对自己生气了，谁知道小宝径直走向厨房，很快就端着两盘菜出来了。接着，秦歌也端着菜出来，对齐末末道：“快去端饭，吃饭了。”
    齐末末一脸吃惊的样子，目光在小宝和秦歌之间徘徊：他是怎么知道饭做好了的？难道两人有特殊的交流方法？
    三个人坐下来吃饭，小宝比原来安静了好多，齐末末没有发现，秦歌看了他好多眼。他暗暗想道，末末说的对，是要了解一下小宝的情况，否则他的很多表现，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吃完了饭，秦歌正要刷碗，忽然电话响了起来，他喊齐末末去接电话，自己则去厨房洗碗。过了好一会儿，齐末末严肃的走进了厨房。
    秦歌看着他：“怎么，有什么事吗？”
    齐末末深吸一口气，看着他道：“是临市的福利院打来的——他们说看到了你在报纸上登的寻人启事，小宝是从他们院里偷跑出来的，他们想把他接回去。”
    “砰！”秦歌手里的摔碎在地板上。
    齐末末看着他，有些担心：“师兄，你还好吧？”
    秦歌摇头：“我没事，电话呢？”
    齐末末将电话递给他。秦歌接起来，对面是个中年男人，将对齐末末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们这个病人逃跑了有快一个月了，我们这边也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前几天院里有人去你们市出差，才无意中发现了你登的启示。我们院非常感谢您给我院的病人提供的帮助，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把他送回来？”
    对方的“逃跑”两个字让秦歌握紧了手指：“我怎么能确定你说的是真的，怎么确定你们走失的就是小宝？”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哦，小宝？你说的是褚乐弦吧，他好像小名叫小宝，我也记不清了。你放心，我们是正规的福利院，他的亲人把他送到我们福利院的时候是和我们签了协议的，你要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把材料发给你看。”他呵呵笑了两声：“现在像你这么热心的人可不多了。”
    秦歌给那人留了一个邮箱，又继续的问道：“既然你们前几天就知道了，怎么现在才来找他？”
    那人顿了一下，又呵呵笑了两声：“我们院的病人很多……人手不够啊！你要是不方便送他的话，我们哪天去接他也是可以的。看哪天方便，我再联系你？”
    秦歌气的直接挂断了电话，这个福利院根本一点不关心小宝，不在乎他过的好不好，现在怎么样，只想能确定他的消息，给他的家人一个交代就行。
    他看着客厅里自己一个人玩的小宝，眼眶有些湿润。原来小宝已经从那个福利院出来一个月了，而他在自己这儿才住了十几天，也就是说，他一个人游荡了半个月，从临市直接跑回来的。怪不得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时，他是那么的狼狈。秦歌不知道不懂得跟别人交流的他是如何找到路的，只是让他甘愿那么辛苦也要自己跑回来，不知道那个福利院的环境是什么样的。
    齐末末去陪小宝玩，经过今天的接触，小宝对他已经没那么抵触了。他似乎能够分辨出别人对他是善意还是恶意的，如果确定是对方是善意的，他就会接纳对方。
    秦歌心里有些安慰。
    秦歌去书房看对方传来的资料，他也对小宝多了一些了解。原来小宝是个中度自闭症患者，但因为受到过家庭很好的引导教育，所以症状已经有了很大程度的减轻。他基本能够生活自理，也可以跟人做简单的交流。
    当看到跟福利院签协议的监护人时，秦歌觉得这名字好熟悉，仔细想了一下，才记起来，这个名字不就是自己这个房子的原房主吗？
    秦歌不是没有想过整个城市那么大，小宝为什么独独一直跟着自己，不是没想过小宝为什么对这个房子那么熟悉。他有考虑过小宝是不是原房主的儿子，但考虑到对方不到四十岁的年龄，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后来他干脆想，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是老天让两人相遇的。
    现在看到这个签名，秦歌才能真的确定，小宝原来就是一直在这个房子生活，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释的清楚了。
    原房主不是小宝的父母，但却是他的监护人。也许因为对方一家人要出国，也许他们厌倦了一直照顾一个有沟通障碍的人，所以他们把他送进一个福利院，就此不闻不问。
    秦歌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走出房门，齐末末担心的看着他。秦歌摇摇头，将事情告诉齐末末。
    齐末末难过的看着小宝，叹道：“小宝真可怜。”
    小宝默默的拉起秦歌的手，摇摇头：“小宝，不可怜！小宝，很乖，很可爱。”
    秦歌差点红了眼眶，他点了点头，看着小宝道：“特别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