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假装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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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完一套拳法,沈光来已经大汗淋漓,他光着膀子拿毛巾擦汗,一边暗暗盘算着身边还有多少人可用。
一个侍从接过他的毛巾,回报道:“老爷,各地探子来报,扬州近期出现一个拉二胡卖艺的美貌妇人、一个背着药罐但是不会治病的大夫,常州出现一个带着孩子卖竹艺的和尚,泸州出现一个用梭子作为武器的中年男子。泸州的那个男子是见一个公子哥当众调戏一个少女,一梭子把对方手腕打折了,之后就再没出过手。扬州的美妇人五年前丧夫的时候出现过一次,现在没有多大动作;那个大夫把一个溺水断气了的孩子救活了,但是声称自己不会治病。常州的那个和尚和孩子没有出格的地方,已经回去了,但和尚轻功甚好,我们的人追丢了,其他人都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中。”
沈光来抿了一口茶润喉,问道:“梭子是女人织布用的,泸州的那个多半是用梭子纪念他的红粉知己,固执于儿女私情的人难有大眼光,不必太关注。常州的那个和尚看上去多大年纪?”
侍从一下子愣住了,好像之前的探子说过和尚的岁数,又好像没有,现在人都走了,他上哪儿问去?万一真的是人家说了自己没记住,被盟主责怪怎么办?因为提到他轻功卓绝,这么好的功夫应该岁数不小了,于是随口胡诌道:“大约也是个中年人。”
沈光来点了点头,放下茶杯起身准备再去看看自己的书信:“你放消息到扬州,查清楚那个大夫是什么来历。历来武林盟主就没有个和尚来当的道理,既然他年纪也不小了,就别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了。”
“是。”
“对了老爷,穆家修穆将军又来信。已经放在您的书房了。”
沈光来鼻子里哼出一声:“还是没有沈秋鸿的任何蛛丝马迹吗?”
“目前探子还没有上报他的消息。”
“知道了,下去吧。”
沈光来坐在自己面前的书案上,面前是一款朱砂落款的书信,警告的意味已经很明确,字迹印在泛黄的纸背上说不出的肃杀狠厉。穆家修是卫指挥使,朝廷正三品武官。之前都是派千户所代笔传信,如今已经是卫指挥使本人的落款了。
税赋重了,为避免百姓暴乱,自然是把拉拢对象放在身为平民却有武力的江湖人身上,以民压民,以暴制暴。从魏忠贤自缢身故,东林党人东山再起之后,地方官对江湖人士的拉拢苗头便开始显现出来,从联姻到利益勾结,现在已经亮明目的连借口都懒得找了:你帮朝廷搞定这帮百姓,要什么好处都可以商量,怎么解决问题你可以随意发挥。由“江湖事江湖管,朝廷事朝堂论”变成了“朝廷事江湖管,江湖事不必管”,武林盟成了东林党排除异己的武器,这个现象在上一代武林盟主沈鼎春在位之时最为明显。沈光来身为武林盟主的管家,沈鼎春有什么动作自然瞒不过他。
沈光来将信件在手里把玩了几下,顺手在香炉里点燃了。
晴空一片,私下寂静,宛如风雨欲来。
唐门、崆峒历过灭门惨案之后,元气大伤,到如今都没有个气候出来。天义堂堂主的张洪山功夫倒是不错,但是为人太刚直,不懂变通,要是武林交到此人手里,多半要演变成与朝廷玉石俱焚的场面。武当掌门的岳当前不温不火,无大志亦无大过,偏安一隅。峨眉的初月师太又是太会变通,不择手段,难辨正邪。在这些人中要是挑个合适的人出来,不如把这些人全部打碎揉在一起凑一个出来。
沈光来摸了摸腰上的黄金令牌。它送走了一代代主人,没几任能有个善终,它倒像是个催死符,偏偏还有人趋之若鹜。
它的上一代主人沈鼎春的下场,好像是前人为他写好的结局,留着沈光来余生反思警醒。
沈鼎春遭到谋杀的时候已经不是盟主了,权力已经被架空并逐渐转移到沈光来的手上,威胁还不如沈光来大,要是朝廷为了清除障碍做这些件事显然目标放错了。
沈秋鸿自小喜欢四处蹦跶,一个地方根本关不住他多久。从小吃饭就是家里人第一件心头病,记得他刚学轻功那会儿,为了喊他吃口饭,整个沈家的小厮追着他绕沈府上上下下要跑好几圈,吃一段饭饭菜要热好几遍。小的时候整个沈家不够他发挥,长大了自然就更是如同搅屎棍一样在各处胡搅蛮缠。因为他时常一身红衣,大家调侃他叫红燕。性子野,时常晚上也不回家,不过出门和回来都会向爹娘打个招呼,仆人们基本是三天见不着他一面,所以时常忘了叫自家少爷吃饭。好在他也没什么脾气,饿了自己跑厨房扒拉两碗饭就打发了,厨房没剩饭的时候,他还会还会自己用食材炒两道菜出来。沈光来看见过他深夜在厨房胡吃海塞的德行,毕竟还是自家小主子,不好说什么,只能叫厨房平日多准备两道菜留着过夜。幼子无辜,沈光来与沈鼎春政见再怎么不和,也不会动他儿子的念头。
可如今那个光鲜活泼的少年又去哪儿了呢?
广真劈着柴,一边的甄言念着《弟子规》:“彼说长,此说短。不关己,莫闲管。”
“等等。”他一把扔了斧子把书拿过来自己瞅,还真有这句。
“你听着啊,这句话的意思是:别人说三道四时候,空口无凭,不要瞎掺和,眼见都不一定为实,耳听就更不能当真,要有自己辨识真伪的判断。不是让你对需要帮助的人视若不见,也不是让你对恶行置若罔闻,知道了吗?”广真顶着锃光瓦亮的脑门一脸光辉圣洁大公无私的模样,反而显得是在一本正经的搞笑,瞬间逗乐了甄言。
广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想不明白刚刚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只能让甄言接着念书,他自己摸了一把头上的汗,再次拿起斧头干活儿。
“······无心非,名为错。有心非,名为恶······”
听了这话广真一斧头劈歪了,重重劈在柴火下的木桩上,刃钳进去两寸厚。这一次,他不动声色地拔起斧子,默默听者孩子的诵读。
我是犯错了了,还是为恶了呢?
古人总是择轻论事,同样的行为,好像执行者有心或者是无心的区别,造成的后果和罪罚就会不同似的。
他出神的时候,忽然身后一剑刺来,他回手一斧子劈过去,对上的却是甄言的竹剑,虚惊一场。他气不打一处来:“你做什么?”
“我就知道你会武功。”他一点也不可惜被劈成两段的“生日礼物”,如同发现了新的宝物一样,看着广真,“我想学剑。”
“不教!”
甄言拿着断剑继续搞袭击,乱刺一通。广真不断闪躲,那断剑又短,广真怕回手的话斧子伤到他,于是空手和他对招。甄言依依不饶,广真越是闪躲,他越是觉得有趣,好像逗猫一样。闪躲了一阵,广真也烦了,他随便找了一把擒拿手拧着甄言的胳膊扭到身后另一手按在他肩膀上把他箍住:“干活儿呢,不然明早早饭没柴火烧,别捣乱。”
“那你干完活儿之后教我。”
“你不累我累,我都劈了一天柴了,歇歇行不行?”
“那帮你劈柴,劈完了你就教我。”
甄言的眼睛里有光。被世事无常浇熄了希望的人们,面对这样的光芒,有的人想的是毁灭,有的人想的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