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魑魅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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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芜没想到那只猫会死。
那个松软白滑的小东西永远的蜷缩成一团,不会再动了。
管家给出的医生检验结果是误食夹竹桃中毒死亡。
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这只猫死了。本来明天就可以摆脱这个麻烦的,现在一切都完了。
这么多年来,他心里一直清楚,那只猫是祖父的心头至宝。
那个威严又精明敏锐的男人,从他开始赋予夏家兴荣。
自他现身周边的人都会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就像笼罩在一团压抑得透不过气的梦魇里一样。
年幼的时候有时陪在他身边,后来夏芜长大了,只是和他接触越来越少了,但是阴霾挥之不去,一想到他那双透过眼镜依然犀利的鹰隼般的双眼,他就知道,自己远远没有修为到他那种程度,也不可能到达到他那种程度。
那是接受过万般崇拜,目睹过枯荣兴衰,纳藏过荣耀冠冕才有的眼神。
作为夏家的继承人,他一直对夏芜有点失望,夏芜也承认他做不到他眼中的完美。但夏芜知道,他那少得可怜的慈爱和怜悯,一点儿给了他,一点儿给了那只猫。
在祖母去世之后,他对那只猫更是宠得不得了。
就像是想靠一件旧物身上沉淀出过往气息的影子,久久缅怀。
那时夏芜感觉自己身上的负担重了起来,他,也会开始缅怀过去,他也开始变了。
他似乎已经不似当年那般敏锐犀利,倒有些人情味道。上次去看他的时候,在那座被他戏称的古董房子里,阳光灿烂。森森细细的晨光被吞没在悄无声息的厚重地毯里,接近黄昏时必然响起三小时木琴声,夜晚郁金香大朵大朵,香味馥郁。
一天未曾见他离开那只猫。
此刻若是他没变,夏芜也感受到了他对那只猫不仅是温柔,而是爱意。
而现在,那只猫死了。
夹竹桃中毒,听起来似乎有些好笑,多么富有戏剧性。安琥珀真的很厉害,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带那只猫去公园的短短一个下午,就足够崩塌自己为继承夏家付出的那些努力。
祖父不知道会因为那团冷掉的白色尸体发怎样的火。
他把手抚向额头。明明从小到大,好不容易,才得到他半点认可。
安琥珀在一旁惴惴不安的坐着,听到夏芜突然莫名其妙笑起来的时候,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本来已经很愧疚了,不管是出于那只猫的死亡,还是答应照顾猫咪却对颜晓食言。以及,该怎样给夏芜一个交代。
“真的很对不起,这件事情的后果,由我来承担吧。”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似乎开始情绪失控的夏芜。
“承担?”他低垂着头,那双凤眸深不见底,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覆盖了一层阴影。
“对,毕竟这件事因我而起。而且……”
还没说完,安琥珀被夏芜猛地拉了过去,他身形不稳磕在了楼梯扶手上,还好没有撞到尖锐的装饰物上,硌得发疼的后背应该是一排围栏。
夏芜抵了上去,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身体,“你以为,你承担得了吗?”
“没关系的……”接下来,安琥珀说出了一句让他悔不当初的话,“我也算是答应了帮小颜的忙,既然事情已经如此,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很好。”安琥珀见夏芜点点头,还松了口气,没想到下一秒,他整个人被夏芜拖起来,从台阶上往上拉。
安琥珀柔软的肢体一路磕磕碰碰的于冰冷坚固的台阶上摩擦而过,不知道哪里突然磕到楼梯的棱角擦伤了,也不知道哪里被蹭得淤青了,因为浑身都痛成一团,他身体条件反射的想蜷缩起来,结果只是徒劳,越动在台阶上撞得越痛而已。
在拖到第二段台阶上的时候,夏芜突然松了手,安琥珀以为自己要掉下去的时候,突然被夏芜打横抱住了,他接着向楼上走去。
“对不起……咳咳……”疼得意识不清的安琥珀只能从嘴里挤出这样几句话,然后他感觉被摔倒了一个房间。
“在我处理好事情前,你就在这待着吧。”夏芜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开始给门上锁,“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这一夜注定有人失眠了。
当然,也包括颜晓。
零点的时候接到了夏芜的电话,手机上面的画面摇摇晃晃的,估计他喝醉了,还没等他说什么,手机屏幕猛的晃了一下,然后黑屏。
“啊……这个人,真是拿他没办法。”虽然夏芜一句话没说,但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
颜晓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了麻烦事,需要他过去一趟。
手机定位了他的确切位置,他开车前往A城最大的夜总会。其实记忆里,他记得夏芜很少来这种地方。
今天不知道他突然抽哪门子疯,明明白天的时候事情都商量好了。
颜晓当然也不常来这种地方,或者说他根本就不会来。颜家也只有他一个独子,平日里他更多的时间都花在处理公司里的事情上,无暇顾及其他。
几年前,A城区的夜总会环境渐渐从繁华奢靡变得温馨宁静。现在时代变了,人们从喜欢追求刺激,变成了追求安然自得,这里的灯光柔和明亮,大厅宽敞豪华,服务人员像是恭候多时一般齐刷刷站成一排,见到颜晓一鞠躬,“先生您好,这边请。”
“不好意思,我是来找人的。”颜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招对我是没用的,还有这接客水准也太庸俗了,他都能想象夏芜进门时面对一排鞠躬的服务员一脸匪夷所思的样子。
“这边请,夏先生在顶层的VIP套房。”一个看着像总管的人带着一脸职业性微笑走了过来。
“谢谢。”颜晓示意他自己走即可,对方识趣的退下了。
表面上强装淡定的颜晓其实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夏芜不是在这喝酒吗!
怎么突然滚去开房了!
开房!!
大半夜跑去夜总会开房,颜晓感觉自己不能控制他的吐槽之力了,夏芜你马上就是结婚的人了而且嫂子人还在家呢,等等他不是要帮他把这婚事给搞砸了……不对啊那只是做戏啊又不是让你真的堕落啊啊啊……
但是也不对啊。夏芜走到空无一人的电梯前,按下顶层键,那他为什么还要叫自己来?
嗯,一定是他想得太多了。
颜晓听到电梯响了一声,但是没有开,好像是提前在楼下开了。
我靠,这又是什么状况,这电梯大半夜搞什么灵异事件吗?
随着提示音再次响起,电梯门开了。本应该空无一人的电梯里面站着一个苍白的少年。
最瞩目的是他那一头铂金色的头发,因为太浅了十分吸睛。他一身奇怪又华丽的装束,好像颜晓现在不是进的电梯,而是掉进了潘多拉的魔盒,遇见了诡谲精致的傀儡娃娃。
黑色丝绒质地的硬顶圆礼帽歪带在头上,帽子上除了银链花朵等饰品,侧旁甚至还垂了两个软软的兔耳下来,铂金色发丝仿若能散发出大天使尾翼般的莹白光芒,在狭小略暗的空间里耀眼夺目。他一身十九世纪盛行的维多利亚时期贵族装饰,领口出层层叠叠的荷叶波浪花边,精致的银制袖扣不着痕迹的点缀,穿着带有背带的黑色短裤。
他的脸色过分苍白,如白瓷般薄脆无暇的皮肤,玻璃球般透明精致的漾着樱花粉色的双瞳,湿润得仿若能随时滴下一滴粉色的花露。羽睫蝶翼般忽闪着,嘴唇是一抹小巧的淡粉色。他**的小鼻子,还有双颊上方都泛着浅浅的粉红色,很难想象那样苍白的皮肤居然还有血色。
颜晓见鬼了一般远离了他几步,走到了他后面,这样好像就能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有点安全感似的,实际上这个少年可能连一米七都不到。
电梯终于又响了,顶层到了。
少年也走出了电梯,率先向VIP房走去。
怎么……他是来找夏芜的?
这么说……这个男孩是……无边的黑线从颜晓的头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