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到所里，我刚一坐下，对桌的杜刚神神秘秘地“哎”了一声。
    “有屁快放。”
    我打开电脑，准备整理之前的笔录。
    “齐政委今天不太对劲啊。”杜刚凑过来小声说，“昨天他值班，今儿早上七点就该回去了，你看现在几点了，还一个人关在办公室呢。要么那桩自杀案给他留下不可抹灭的心理创伤啦？”
    “你就别瞎逼逼了。”我盯着屏幕，目不斜视，“多大的案子啊，还心理创伤呢。”
    白天别说人，夜里不谈鬼。
    就在我与杜刚议论的当口，教导员办公室的门也正好打开，齐锐从房内走出，眼睛通红，一脸疲惫，不知是不是看到了我的原因，他低咳一声，移开视线，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杜刚急忙把屁股移回座位，装作认真地看起了卷宗。
    这时，王警长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急道：“哎哟！我那儿子又在学校闯祸了！跟个同学打架打得头开花，现在的小崽子啊，真是没一个省心呐！老师刚打我电话，要我马上去医院一趟！有个对像上午要押看守所，谁能帮帮忙，给我送一下？”
    “我去！”
    开口的同时，我赫然发现，齐锐竟与我异口同声。
    老王一听，喜出望外，但马上又变了个脸色，说：“教导员昨天才值得班，要不就麻烦小孟跑一趟吧。”
    “没关系，我和他一起去吧。”齐锐说着，回了趟办公室，出来时腰上已戴好了出警装备，面向我说：“走吧，孟然。”
    “哦。”
    我后悔自己应得太快，只得硬着头皮跟去。
    齐锐开车，我和送押对像一起坐在后座，开往看守所。一路无话，那嫌疑人倒也嚣张，自言自语说：“你们俩警察怎么不说话啊？”
    要换平常这样有意无意的挑衅，我全以沉默回应，今也不知哪根神筋搭错，回了一句：“我们说不说话关你什么事？”
    那人听我搭了腔，立即来了劲，接茬说：“还说我是流氓罪呢，你们警察才是穿着制服的土匪。那什么闸北刀客就是人民英雄啊，冲进公安局连杀七八个，你们警察吓得那跟什么似的，嘴里还喊快报警！快报警！哈哈哈！！”
    他大笑的同时，齐锐突然一个急转弯，把车开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弄堂。接着，他一抽安全带，绕到后座，打开车门，冲那人厉声道：“下车！”
    送押对象显然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向我这边靠了靠，紧张地问：“你干嘛你干嘛？好好的，干嘛要我下车，不是要去看守所吗？”
    “别让我再说第三遍，下车！听到没？！”
    齐锐的视线像把利刃般横飞而来，连我也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人不敢扭捏，慢慢地下了车。齐锐把那人逼到车尾，质问说：“你刚刚说那些警察被杀前喊了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啊。”送押对像讪笑着，“我就开个玩笑，说他们喊快报警……”
    我听见齐锐的指骨“咯咯”作响，心知事情不妙，连忙也下了车，推开他说：“这种人值得你动手吗？闹到局里给个纪律处分，有什么好处？”
    听我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背后那人又嚣张了起来：“就是啊，警察就能随便打人？我可告诉你们，你们要敢动我一下，我马上投诉！不是你们身上那张皮，当老子怕你们啊，弄不死你们还！”
    “给我闭嘴！”
    我回身一肘击在那家伙胸上，一把摁过他的脖子：“警官我就想打你了，怎么样？你去投诉啊，证据呢？凭你这张嘴，还是要我开验伤单给你？”
    我心里烦躁，手里用劲也大了些，摁得那人哇哇直叫。反倒是齐锐上前拉开我，劝说道：“孟然，放手！再不放，我要记你过了！”
    “靠，还变我要动手了！”我猛一松手，把那小子塞回车里，直接坐到驾驶座上，对齐锐说：“你坐后面，我来开！
    把嫌疑人押送到看守所，办完相关手续后，我又和齐锐往派出所赶。上车前，齐锐特地在警车前驻足了一会儿，看我选择了副驾驶座，自己才坐去开车。
    开了大半，我始终保持沉默，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昨天我……”
    “我知道你昨天喝多了。”我急忙接口，“值班就是这样，特别容易犯困，去酒吧检查一下，用音乐醒醒脑，开一些无关痛痒的玩笑也很正常。”
    嘎——
    一个急刹过后，警车又被停在了路边，齐锐侧身看着我：“如果我说那不是开玩笑呢？”
    “呵呵呵。”我勉强笑了笑，“这玩笑可就开大了，所里优秀的同志何止我一个？像那新来的小唐，还有我搭档杜刚，就算没有功劳，苦劳绝对是有，教导员怎么就想起提拔我了呢？”
    话没说完，我就听“咔哒”一声，一把冰冷的手铐已经铐上了我的手腕，想动的同时，齐锐已经靠了过来，我的嘴唇瞬时被他含住，粗爆地亲吻着。我只觉脑子一片空白，想要骂人，一张嘴却迎来一条疯狂掠夺的舌。齐锐的吻就像他的工作作风一样雷厉风行，压倒一切，他拽过我被铐住的手，不容我回避，强行把他的气息并入我的口中。
    妈的！这可是南西路，被路人看见该是怎样一幅惊天地泣鬼神的表情？
    “放开我！”
    回过神来的一刻，我猛地推开他，坐正身体：“齐锐！你太过了你！这件事我会向分局汇报，手铐不必开了，就这么回去，先见所长吧！”
    “你是可以提前推开我的。”齐锐看我真发了火，没再继续，只道：“你在警校的格斗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真的动了手，我不是你的对手。”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喜欢你？”我哭笑不得，“没错，我是不讨厌你，但我不讨厌的人有很多，这就代表我和他们可以成为情人吗？退一万步说，就以你和我的身份，你觉得可能吗？呵，真是黄江警界一大暴炸性新闻。”
    “如果我不再是南西的教导员，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齐锐的眼里像有水波在漾，他在等着我的答案。
    “别无聊了，我根本不值得你打乱规划好的仕途。”
    “是因为昨天那个男人？”
    果然，他的感观比杜刚敏锐十倍，一面就看出了我和俞宁的关系。我点头，也不否认：“是，至少现在我很爱他，我们在一块儿也挺长时间了。”
    “我可以等你。”
    “教导员同志，你这番话在警校就说的话，或许我就被你拿下了。但问题是现在名草有主了，你还是着眼未来，与时俱进，找个合适自己的吧。至于我，做完这个月，我会向分局提交调职申请。”
    “可凭你的资历还没到能转去分局啊。”
    “谁说是去分局啊？南西是模范派出所，优秀的同事已经够多了，我觉得自身业务还不错，也算有带头作用，想调去非先进单位工作几年。”
    “你没必要这样避开我。”齐锐把手放到方向盘上，盯着前方：“五年了，从毕业到基层，我们认识五年了，你完全对我没有感觉吗？”
    “要说有也算是有过的吧。”我尴尬笑道，“在警校那会儿，你不是全校男神嘛，我还真挺羡慕你的背景来着。你可是南方警界的一颗明日之星啊，往后要代表咱南方派系到公安部争个一席之地的。但我可说明白啦，只是羡慕，我自个儿有几斤几两重我还不知道么？像我这种底层人民怎么敢高攀得起您呐，您父亲齐局要知道这事儿，还不把撕吧撕吧把我生吃了？”
    齐锐沉默了片刻，说：“好了，回所里吧。你把今天的事写成材料，向分局投诉我吧。”
    我长吁了一口气，抬起和他铐在一起的手，说：“钥匙拿来，这事我当没发生过。”看他坐着不动，我干脆直接翻了一通，找到钥匙，打开了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