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归根到底还是太过笃定对方跟自己的默契，反而想象不出对方不再依赖自己的样子吧，3V3的时候没有让自己当队友也好，练习的时候也没有必要一定要跟自己配合也罢。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他表明一件事情，阿哲真真正正的不再需要自己了。
    “嗯，没投进呢。”语气毫无波澜。
    “不是！那球完全可以进的吧，如果力道再大一点的话…这就是阿哲你这段时间的成果么？”
    感受到了对方话语中的不自然，黑子停住了步伐，“青峰君…”看着他有些苦恼的神色，心中微微一颤，“其实如果没有青峰君的话就没有那个投篮。”
    一时间无法理会出这个句子的意思，好一会才憋出一个字：“…哈？”
    “如果按照常规的投篮方法，我是无法进球得分的。”想起那个夜晚青峰用一种直截了当的方式把自己从束缚已久的问题里解放了出来，仿佛是一个惊雷将其唤醒，他轻轻弯了唇角，“大概青峰君自己没有意识到，可是从你的篮球里面，我才学到了如何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篮球呢。”没办法说出实情，不善说谎的他努力找了一种比较折中的说法，“篮球不该拘泥于形式——这是青峰君教给我的。”
    “…诶？！”反应了许久才将刚刚的话连同对方的笑意完全理解，“这…这样么…？”
    “是的，所以我非常感谢青峰君。”请你不要在用那么寂寞的样子看着我了。
    脸倏的涨红，有点手足无措，心里面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几乎要沸腾出来，“别…别这么说，我什么也没做…都是阿哲你自己想到出来啊。”
    “是青峰君点醒了我。”他答的异常认真，“青峰君给了我非常大的帮助，所以我也想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帮助青峰君。”
    想要唤醒他，在还未堕入深渊之前。
    “…别说了！太煽情了啦！！！”
    你看得见他眼中的笑和慌张，你听得见藏在树间的微弱蝉鸣，你触得到你以为再也无法触碰的珍贵记忆，你觉得幸福膨胀的快要溢出来。
    一候鹿角解，二候蝉始鸣，三候半夏生。
    要夏至了。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黑子将满是汗的运动服换下来拎着书包出了更衣室。却只看见绿间一个人靠在门边，由于最近都是六个人一起离开的，忍不住问：“绿间君…请问其他人呢？”
    “青峰被桃井拉走了说是家里有什么事让他帮忙，黄濑临时有拍摄任务，紫原说要去买最新口味的美味棒等不及先走了，赤司的将棋部有个会议要去参加。”扶了扶眼镜，“所以很不幸，只剩我们俩了。”
    “其实绿间君并不讨厌我吧，否则就一个人先走了。”
    “…只是因为我无法允许自己做些任性的事情而已，你想多了。”
    一路无话，黑子是习惯了安安静静的藏在人潮之中，绿间虽平日里一副倨傲话不多的样子，现在却有些欲言又止的焦躁。
    走到M记门口，黑子停了脚步，“请问绿间君要来一杯么？”
    “…整天喝这种没营养的东西长得高才怪。”对上对方略略睁大的眼，像是小动物一般无辜又稚嫩，心里猛地紧缩了一下，“算了，看你一个人挺可怜的，陪你一会好了。”
    “那就谢谢绿间君了。”似乎没将他的前半句放在心上，推了门就进去了。
    一边暗骂自己能不能稍微有点出息一边悄悄地把刚刚那个表情刻在心里，他紧紧跟在黑子的身后。
    两人坐在黑子的指定窗边座位，绿间咳了咳嗓子刚想说些什么，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杯奶昔。抬眼，对方正一边抿着吸管一边将另一杯递了过来。
    他是什么时候去买的…？算了。
    “是草莓味的哦。”看绿间似乎没有接过去的意思，黑子想了想补充道，“我看你似乎并不喜欢我这个口味，所以给你买了草莓味。”
    “我的重点不是口味而是这个东西本身！”语调稍微拔高。
    不过…黑子专门给自己买的？
    “那就…谢谢了。”
    虽然皱着眉头还是接了过来，插进去吸管，猛地吸了一大口，冰凉和甜腻的草莓味经由喉头涌遍全身。
    “真…真腻，你怎么会喜欢喝这么女孩子气的东西。”
    “我不认为饮料本身带有性别取向。而且，”看了一眼对方的吸管，“听说喝饮料喜欢咬吸管的人X欲很旺盛，没想到绿间君是这样的人呢。”
    “什，什么？！”瞪了一眼被自己咬的快要合拢的吸管，“黑子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怎么可以随便把那种词挂在嘴边！”
    “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绿间君你怎么当真了。”依旧是一脸的淡定，但话语间分明藏了几丝笑意。
    “……你果然很讨厌。”扶着额长长叹了口气。
    “如果让绿间君不开心了，我表示很抱歉。”
    “算了。”又怎么可能对你真正生气。
    又是一阵沉默，见对方似乎没有想要聊天的样子，黑子习惯性的转过头看着窗外。
    掩在密密的刘海下，他支着眼镜，无意识的又无法克制的一遍遍描绘着对方的轮廓，没什么特色的短发，细的眉，木讷的眼，不算挺的鼻梁，薄薄的唇随时能吐出直率又气死人的话。
    明明是这么普通的人，为何映在他的瞳里却有着特别的光呢。
    “黑子。”不自觉的张开口，看见对方看过来才慌忙发觉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只是，想让他的眸中映出自己的影子，想要跟他有更多的接触而已。
    “绿间君？”
    “黑子…你那个投篮，其实无论怎么练习，命中率不高吧。”好半天才想出一个话题。
    “绿间君看出来了？”
    “是的，而且我相信他们几个也都发现了。即便是这样你还要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去练习，为什么？”
    嘬了一口奶昔，杯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水声：“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我只是不想放弃一点可能性而已。”再努力一点说不定就会有更好地改变，“至少比起只做传球手，我觉得应该还有我能做的事情。”
    “真是顽固。”不过这才是黑子哲也吧。
    心情不知为何变得很好，喝完最后一口奶昔，手腕一勾，杯子稳稳的砸进了三米外的垃圾桶内。一个回神触及到对方有些含笑的眼神，“…怎么了？”
    “很羡慕绿间君呢，拥有三分球的天赋。”
    “我不过是尽了人事而已。”拿着包起身，“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没有羡慕的必要。走吧？”
    比起我，拥有特别的天赋和永远不服输眼神的你，才是更加耀眼的存在啊。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夜幕的灯光下被染上了温暖的色彩，快走到分开的路口时，绿间停了下来。
    “那么，今天感谢绿间君陪我喝奶昔，明天——”
    “黑子，我可以抱你一下么？”
    太过吃惊而猛地瞪大双眼，有些不可思议的想要从对方的神情里找出这句话的原因。
    绿间已红了脸，手捂着嘴巴满脸的别扭，“你…你别多想，只是今天对巨蟹座来说好运的方法就是跟水瓶座多多触碰。我身边的水瓶座只有你而已…”话到末梢变得含含糊糊起来，“不…不愿意就算了。”
    “普通的拥抱一下就好了么？”
    “…啊？”
    “我是问，只是简单的抱一下就好了么？”黑子淡定如斯。
    “嗯…没错。”
    “那就抱一下吧，没关系的。”
    似乎没想到黑子能如此坦然，绿间咬了咬唇角，拽着对方的胳膊拖到了一个巷子内。
    “绿间君？”
    “外面…人太多了。”
    懦懦的还想逞强，不妨身体倏一热。
    这确实是一个很普通的拥抱，不若情侣间的缠绵也不若母子间的温情，淡淡的柠檬味的洗发水味窜入鼻尖，隔着薄薄的衬衫传来了对方的体热，身高的差距让他的下巴正好搁在对方的发顶。
    他小心翼翼的合了手臂圈住对方，太过轻柔像是怕弄碎了什么，心间过于繁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还真是瘦。
    然后下一刻猛地挣脱了对方的手臂，不能再贪婪下去了。
    再抱下去，真的会乱说出什么话也不一定。
    “够了么？”
    “嗯…谢谢你了。”
    “那么，我先走了？”灯光太过昏暗看不见对方的表情，黑子只能从语气里揣摩他此时的反应，“绿间君明天见。”
    “再见…”
    瘦小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人群中，他颓然软了身子蹲了下来。
    跟水瓶座多触碰什么的…自己还真会编啊。
    自己也跟别人没两样吧，为了得到他的一点点眷恋，而不惜手段。
    可是，无法就这么放手不是么？
    砰通砰通，心间传来的声响愈加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