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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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军训总汇演结束的时候,半大的孩子们围着教官哭得稀里哗啦的,拉着教官不让走。
后来全部听命令集合,教官收到的指示是: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军训这一周的意义不可质疑,艰难,充实,痛并快乐着……这样的词汇被写进学生们的军训感言。
但离别并不意味着悲伤,这是一段旧时光的终结,也是新征程的开始。
高一九班的班主任是个细心有着多年经验的中年妇女,儿子在某C9学校读研究生。同时,她也是九班的英语老师,姓杨。
她麻溜地安排座位讲事情,一切搞得井井有条。这个时候,年级的科任老师们基本上快要结束任课前的最后一次会议了。
忙完,杨老师讲了一些关于科任老师的事情,讲到理化老师的时候,同学们早已知道是谁,大声回答:
"是麦芒的表哥!"
麦芒是凭关系进来的,这实在不足为奇,但如此公然地将关系挑开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的,杨老师教了这么多年书还是第一次见。
麦芒的脸有些发烫。
课间,"表哥"来了,送来了全套的精美文具和纸巾湿巾。"表哥"看到麦芒一本正经地翻着教科书,已经进入预习状态,情不自禁地摸摸他的头,说:"才刚开学,多和同学玩会儿。"
"嗯,知道了。"
九班是郑锋专门为麦芒挑的班,他看过新生资料,九班里没有一名同学和麦芒同一初中。
军训期间禁止带手机,于是军训完,大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互相加QQ,班长建立班群。麦芒的QQ号和手机号以及邮箱都是郑锋重新给他弄的,因此记不太熟,都是同学拿着他的手机输号码。
添加麦芒的时候,很多同学会顺路问一下能不能把两个老师也加了,麦芒说他没有,当即就被热情的同学们推到了办公室门口,还非常体贴周到的喊了报告,当然,如果不是女生喊的那就更体贴了。
办公室里只有郑锋和周信延。
郑锋正对着笔记本上的一堆资料出神,周信延坐在靠椅上,翘着二郎腿,从试管架里顺手抄出一根试管单手甩到空中,又单手接住,甩了几十个轮回,各种花样层出不穷。
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回试管并摆正大腿,说:"请进。"
看到来着是麦芒,周信延的二郎腿又翘了回去。
"麦芒?"郑锋瞥见是他,没有转头,依旧认真地扫着屏幕上的资料。
"小麦来问QQ号吗?"周信延了然地眯着眼睛笑了。
郑锋闻言,道:"小麦?我还大米呢。"
郑锋和周信延各留了QQ号,但其实他们并不常用,申请只是为了满足同学们。
麦芒即将出办公室的门的时候,郑锋忽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麦芒刚回头,郑锋却说没事了。
"他是在帮你段炼颈椎。"周信延做出解释。
麦芒前脚走出,周信延的试管就在空中被打飞了,"砰"的一声砸在地板上,碎得四分五裂。
周信延怒视郑锋:"赔钱!破坏公物!"
郑锋没理他,依旧自顾自地看着笔记本屏幕。
"看GV啊?那么入迷?"周信延不怀好意地猜测。
郑锋说:"你过来看看。"
十几秒之后,郑锋见旁边没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周信延维持着一种艰难扭曲的姿势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哎——"周信延抬手,手上有一小片鲜血。郑锋刚刚用来扔他的是小岚给他的硬质糖果,周信延为了找到糖果,不惜在地上摸了半天,还弄了一手血。
周信延端详着手,若有所思。
手心里还有一颗带血的糖果,血在粉蓝色的包装纸上反射出诡异的光芒。郑锋见他神色不对,走过去,问:"一颗糖值这么大代价?"
"不是,"周信延迷惑地摇摇头,"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舔了我的手一下。"
"老鼠?"
"冷的。"
"蛇?"
"舌头不小。"
"鬼?"
周信延被吓了一跳,赶紧离开坐着的地方,警觉地盯着办公桌底与地面之间不窄的空间。
"开玩笑的,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
郑锋的微笑僵硬在脸上,然后慢慢地褪去,这是一段记忆慢慢醒来的标志。
和麦芒生活久了之后,他都快忘记自己是怎么和麦芒认识的了。
他差点忘了麦芒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些东西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毕竟自己家里都还养着只会做饭的狐狸小朋友,但小岚一直表现得就像一个普通孩子那样,郑锋都要忘记他其实是只狐狸了。
郑锋拉着周信延又后退了几步,抽了几张纸巾塞到他手上,周信延手没放平,糖果从手心掉下,却在与地面接触那一瞬间消失,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只有几滴微小的血迹证明了刚才那一幕不是幻象。
所谓默契,就是在危机时刻不会听到有人狂问怎么办,只需要根据对方的暗示行动。
"一、二、三!"
周信延迅速迈开腿几步跨到办公室门口,左手拉开门,右手仍紧紧拉着郑锋的左手,门开后,他右手顺势一推,郑锋刚出去,门就被关死!
拉了几下没拉开,周信延背靠着门,慢慢地滑了下去。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藏匿在灯光找不到的黑暗里,空调吹开一阵阵阴风,诡谲的笑声和哭声同时响起。
死寂之中,周信延的意识格外清醒。
他掏出了手机,解锁。
小学课本里有一篇课文叫做《遇难者的第三个电话》,惊骇世人的911事件里,当恐怖分子的飞机撞向世贸大楼,银行家爱德华被困在南楼的56层。到处是熊熊的大火,门窗的爆裂声震耳欲聋,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没有生还的可能,在这生死关头,他掏出了手机。
第一个电话,打给助手。
没时间了。
第二个电话,打给律师。
没时间了。
最后一个电话:"妈妈,我爱你。"
周信延没有助手,也没有律师,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普通的父母亲戚朋友,连工作都普普通通,他本该如千万普通人一样过着淡得像白开水一样的日子。
可他遇到了伊利亚特。
周信延把他拉离生死边缘,他却把自己带入战场,一路相依为命。周信延自信除了无后之外,他没有什么对不起父母的,一直以来他都是个乖孩子。
如果许愿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他的,那他连无后的罪责都不用背负了。
不过这样的话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了。
他甚至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他和伊利亚特始终还差那么一点,就像是下载文件一样,已经下载了99%,还差1%,但就是这1%决定着之前的99个百分点有没有价值。
他知道那1%是什么了。
从一开始,他就是个普通人。他应该有一个恋爱结婚生子的机会,在这个机会面前,同性恋和异性恋做出他们的选择。但伊利亚特出现之后,他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也许他心里有一小人一直在告诉他,如果不是伊利亚特,他就不会是个同性恋,他应该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
不用担心出柜,不用担心未来。
他不是没把许愿往女朋友的方向想过,也不是没想过找个女朋友。但看到大街小巷上的美女丑女御姐萝莉,看到她们的黑发黄发染成各种颜色烫成各种卷的头发,看到她们戴上各种美瞳的眼睛,涂着各色口红,他就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一个女人了。
以及,不可能爱上除了伊利亚特以外的任何男人了。
他爱伊利亚特稍长的金发,爱那双透着不可一世的艳蓝眼眸,爱他唇上蔷薇花一样的颜色。
和容貌无关,更与性别无关。
我不是同性恋,只是我爱上的人刚好是个男人。
他一度觉得这句话矫情,现在看来,再合适不过了。
我爱你,不因为你的身份、性别或年龄,只因为你而已。
不知何时,办公室陷入黑暗。笑和哭依旧在耳边萦绕,叫得人头皮发麻,周信延却只看见了窗外迷离的灯光。
手机屏幕的荧光在黑暗里亮起,他打开信息编辑页面,在文本框里输入:Elliott,tiamo。
想了想又删掉了,周信延不懂意大利语,他怕拼错了单词。
我爱你。
发送。
发送成功。
大脑的热度慢慢降下来,周信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似乎忘记了什么,或者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他忽略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死亡了,但这是他见过最磨蹭的猎杀方式。
周围仿佛有两个小东西,一个在笑,一个在哭,笑的不停笑,哭的不停哭,声音忽远忽近。
周信延听够了,怒斥:"笑个P啊!"
笑声戛然而止。
周信延哆嗦了一下,一般这个时候,狂笑的boss被打扰,下一步就是解决掉这个不长眼的混蛋。
让你嘴贱,活该!
半天不见动静,周信延心一横,干脆豁出去了:"哭什么哭!"
哭声也停了。
安静之中,周信延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太安静了,如果郑锋在外面的话,绝不能扔下自己不管,周信延看得到外面的灯光,说明他并不是身处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他敲了敲背后的门,不知道是门的隔音效果太好还是学生们已经走了,他听不见一点声音。
门……
门被用来隔绝空间,他这边没事,有事的一定是门外的空间!
他猛地站起来,拉开门。
门竟然开了,外面的学生嬉笑打闹,女孩子们三五个聚在一起,说着对高中的憧憬。
办公室门猛然打开,门口站着神色慌张的青年教师,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办公室门口。
周景延尴尬地笑:"没事,办公室灯坏了。"
他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外面没有郑锋,他问了几个眼熟的同学老师,都说没看到郑锋。
他走到人少的地方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稍候再拨。Sorry,thenumberyoudialedisoutofservice,pleaserediallater……"
这才几分钟郑锋就跑出了服务区?!开什么国际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