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贰 荼蘼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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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劫之所至,乃万物必经之道。欲磨其心智,固其道心,拓其眼界,涤其浊魂,必经劫数。然劫之所至,混沌必消,乃可复万物。
——《罗浮志》)
自神君初醒已是一旬,而六界众生皆动荡。血色弥散苍穹,气氛沉郁。无人得知未来,每每窥算,必受天罚。
那日温和纯挚的白衣神君却早已不见踪影。换下轻装便服,着一身华丽且厚重的袍冠,面上未覆一物,却无一人敢放肆打量。周身冷若冰霜,浓厚的威压笼罩于殿内,冷冽且带着逼人的锐气。好似地狱深渊无尽雪域,没有丝毫阳光与温暖。
那仙使,强自抵抗这威压,衣着略显狼狈,却依旧不亢不卑,缓缓下跪,道:“臣乃仙界使者,今者臣来,本奉仙帝之命,欲取神界诸位之协助,护我仙界绵延无忧。”
神君只淡淡道:“可。”语气肯定,无可置疑。
那人愣怔一瞬,本以为唇舌之争,却未料到高座之上的神君竟如此爽快。
“非是助尔等之力,不过是本座……罢,退下吧。”神君语气淡淡,无丝毫波澜之感。
逾时,神君方淡淡叹道:“本座存世,则万物可生,然若天地劫至,以需以”源“为介,重修万本。若本座不灭,则天道不生……可本座……”呢喃之声渐息。除神君外,再无一人可知。劫后,故人再闻时,却早已不见那白衣不染纤尘的银发神君,孑然一身,却泪流雨下……那一句问询,终究不为神君所知。
“若孤放弃一切,卿可愿不离,不弃?”
棠棣元年,六界劫至,惑乱众生。六界结盟而战,金戈逼人。昔日旧友,纷纷拔刀相向,面容狰狞。昔日平和之地,纷至沓来的是无尽摧残。入目尽是弩张剑拔之势。其中,妖魔为政,人佛二界独树一帜,仙神二界伺机而动,天地间,大雨连绵不绝,阴霾一片。
华服锦冠的神君立于楼前,素手轻挥,战事便流连于眸前。许久,方才消去。
棠棣七年,六界劫初起,六界争霸。银发神君盘坐于楼前,零零洒洒落了一身桃瓣。粉嫩花瓣,却带有点点红星,碎碎分布其上,显出别样风情。
微风轻拂,似乎带着点点甜腥血气。神君束发的白色织锦,似乎也染上点点红痕。如玉面庞上那一朵曼殊沙华,却愈加妖娆盛放,华贵清冷的神君,却倏忽成了魔界最惑人心魄的魔,只一瞬,万劫不复。
银发神君不语,素手轻拨琴弦,曲声便倾泻而下,广传六界。这曲声,清灵雅致,却透着丝丝悲恻,明明是安抚神魂的佳曲,却令无数将士泪如雨下。这劫,何时落下?
棠棣十三年,六界劫方显神威。举目四望,尽是枯骨残旗。四面血河千里,绵延不绝,不复往日清灵。烽火战事不断,无数将士尸横遍野,腐朽风华,无一人问津收敛。耳边充斥着哀嚎与悲鸣,轮回大道险些分崩隙离。天地间生机惨淡,无一处完好如初,山崩河枯。
银发神君端坐于大殿之上,静静望着座下玄衣男子。玄衣男子声线冷酷,恍若寒山雪顶冰泉之精,寒气入骨透魂。只见他淡淡道:“为何?为何这般……”算计天下。
白衣神君只淡淡道:“定数。”
玄衣男子微微愣怔,怒道:“何谓之‘定数’?你……”何时如此心狠手辣?
白衣神君似是看穿玄衣男子心中所想,浅笑道:“原来,在你心中,本作经这般不堪……”嘴上这般,心中却蓦然发闷,似是有物什堵住一般。眼角忽然有些湿润,连身躯也不自觉轻颤,却只是闭了闭眸,白羽般的睫投下一片阴影,半晌,道:“本座,本来就是这般肮脏,从前不过是你识人不清……滚吧。”顿了顿,似是下定了极大决心,才道:“再见
之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说罢,已然起身,向内殿走去。
玄衣男子静静立于殿中,凝视着银发神君离去的背影,忽然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那神君略显瘦弱的身躯映在他眼中,却无端多出几分寂寥的滋味。明明绝情残酷的话语,却好似战火洗礼下零落飘散的芳菲,用最壮烈凄美的方式,向所爱之人诉说着生命的明烂与死亡的凄恻。却又偏偏用着最美的方式,在生命的尽头表达着对所爱者的祝福与祈愿。
内殿中,满头银发的神君,却蓦然吐出一口浊血,缓缓瘫坐于地。明明殿中暖意阵阵,却偏偏有挥之不去的寒冷浸入骨髓。那总是高高在上的神君,轻轻抱住膝盖,蜷曲着身子,蜷成一团。只有不时传来的呜咽之声,在无声昭告者一切。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神,又何尝不是这般苦苦挣扎呢?
棠棣二十三年,战况不绝于耳。神界死伤无数,本欲以命相搏,却忽得神君传唤,当即解除与仙界所创之联盟,退至神君殿前,隐居世外。
同年冬,仙界血流成河,尸伏万野。仙帝请使者再求神君联手,仙使却再未回归。关于此人下落,众说纷纭,有人云其为请动神君,害怕责难,便隐世不出;有人则言恐怕其人早已成为他族旗下亡魂,早已弥散于天地之间了吧。然而,真相,又有谁曾知晓?或许只是一时戏言,便已然洞悉那看似荒谬可笑的真相,却无人信服,也未可知呢?
许久之后,待得后人再次传扬这段暗无天日的岁月之时,除却对生之感慨,更多的却是对那银发神君的各种探讨。然而,尘埃拂过的历史,掩藏了那表面之下深藏的幼苗,等回神再看时,早已长成苍天大树,只是来不及细细观赏,却已陨落于天地间,遍寻不得。
曾经以为一生一世的美好,却忽然显得苍白且无力。一起踏过的痕迹,早已随风飘零,零落成泥碾作尘。
棠棣四十五年,六界劫将落。焦土之上,血流不息,气氛却愈加紧张。“道”“源”之争,即将开始。而这,也将是此劫数最终归宿。道生源灭,方可复天下;源生道灭,方可重构天地。众生皆应于劫,而天轨亦不全,为保天地万寿无疆,故当使一物为祭,补全天轨。
得知此事之时,混沌神君正斜倚于桃花树下,半明半昧之间,却显出别样脆弱的美。那挥之不去的阴霾,似乎一瞬间消散不少。困境之中,似乎只要待在这神君大人的身边,便意外的安心呢。诸神在心中默默想到。
混沌神君悠悠打量着手中粉嫩的桃瓣,半晌才道:“似乎,是最后一次上花了呢。”语气中带着丝丝遗憾,平淡得恍若谈论饭食一般。可惜,神君早已不食五谷。
棠棣四十五年春,混沌神君应劫。只见他一席白衣,素锦缎带竖起满头华发。一条赤白相间的腰带,勾勒出他纤长细瘦的腰肢,若柳枝般,柔软却不盈一握。远远望去,好似英姿飒爽的巾帼女子,却偏偏多出几分女子所没有的凌厉。
四面皆是怨气冲天的怨灵,死于这劫数,自当由“源”与“道”清理,消却怨气,助其重入轮回,以证大道。短短旬日,二人便已清除完毕。轮回之下,众生皆平等。再不受侵蚀,满目疮痍的六界也渐渐升起一点生机。
同年夏,“道”“源”之争正式开始。那一袭玄衣之人,手执一柄长枪,红缨飒飒其上,不灭的寒光缭绕着,令人不寒而栗。在玄衣之人对面的,正是混沌神君。
无数生灵抬眼凝望,只见那神君一袭白衣银发,手执一把素色冰魂,雪色晶莹的剑身,朴素却透着纯净剔透的光华。灵动之气流转。面上覆半月面,遮住半数面颊。倾城之姿隐于冰霜风雪之下,若隐若现,令人看不真切。
二人只静静凝视着彼此,眼神中皆是决绝与不舍。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决定了什么。
战争持续着,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人可以阻止。这是劫,是缘,是道,亦是他二人逃避不开的本心。哪怕此刻尚未知晓,却在将来化鹤重归之时,幡然醒悟。
棠棣四十五年冬,劫落。天地之间,只一夜便生机勃勃。那万里飘飞的光晕,却代表着本源的陨落。那日云开雾散,弥漫已久的阴霾悠悠散去,露出天地间一缕暖阳,那败谢已久的芳菲,却转瞬花开,荼蘼遍地。而那存于神君殿中,花开不败的艳桃,却在一夕间凋零枯谢,生机了无。就恍若那消散于天地间的神君,早已不见身影。
数年后,六界渐渐复原,那段血腥岁月似乎早已离去。人界主掌大权,得天道垂爱。其余五界掌天机各一,可由人界重修而成,或由万物生灵苦修万载证道而成,大道全,天轨至,时间成为后世通掌之法,各界不一。而万物因果至,皆无可避。
此后又是五十年,万物回归正轨。某日,一席玄衣的那人,不,或许该称之神君吧,带着一点莹白光团,投身于天道之中。再不见其踪迹。
“没了你,天下又有何用?”冥冥间,谁又在低语?
六界劫,正式落幕。
作者闲话:
终于,前世完结了。战争描写很简单,但以后应该会有。
在前世里,无论是神君还是玄衣男子都在为对方着想,但始终没有明白彼此的心意。好在下一章就要重新相见了。
之后,那蓝衣男子也将重新出现,不要嫌弃我写得差啦。
感觉写的很简单,但是画面却十分惨烈。那种遍地尸骨的荒芜景象,是任何语言都无法描写的吧。所以,求评论指导啊~
最后,希望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能明白彼此之间的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