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空气中立刻安静了下来。张东海沉默不语，吴蔚呆了，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唤道：“张东海……”
    没人回答她。
    她慌了，以为惹怒了张东海，又试探着问了一声：“张东海，你怎么了？”
    还是没人回答她。
    后悔、害怕、心痛、难过……诸多情绪一下子将吴蔚包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一个劲儿不停地掉眼泪，没一会儿的功夫胸前那臭水已经快干涸的头发又再度被泪水打湿。
    吴蔚正哭得起劲儿，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便看到张东海站在她面前。依旧是一脸痞样，但他这次没有笑，而是伸出一只手，慢慢放在她的脸上，好像是想帮她擦去眼泪一样。可是手贴在脸上，除了一丝轻微的凉气之外，吴蔚什么都没感觉到。
    张午阳颓然地垂下手臂，锋利的眉眼爬上一抹落寞，眼底透出一股浓浓的怜惜，半晌才低低地说了七个字：“真的很想抱抱你……”
    吴蔚再一次泪如雨下。
    两个人沉默地杵在地上很久，吴蔚哭不动了，才抽抽噎噎地问：“你，你怎么……又出，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刚才你骂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你头发上的臭水快干了，我的魂魄越来越弱，正着急着，突然感觉一股比平时你头发沾到水时还强大的力量涌进我的灵魂里面，我被大力向外拉扯，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站在你面前了。”
    “什么嘛？这么容易就出来了，那上次我流那么多血不是白流了吗……”吴蔚不满地咕哝着，自己也没发现语气中竟多了些撒娇的成分。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寄宿魂若想在宿主面前现形，必须通过血镜。而我是水鬼，又多了一个可以在碰到大量自然水的情况下现形这个途径。可是现在是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难道是……”张东海本是蹙着眉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猛地瞪大双眼瞅住吴蔚，吴蔚也同样紧盯着他，然后两人异口同声道：“眼泪！”
    “对！一定是眼泪！宿主的眼泪可以让寄宿魂现形，这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张午阳兴奋道。
    “逻辑你个大头鬼！灵魂之说本就不在逻辑范畴之内了好吧。”吴蔚嗤鼻。
    “我说的就是灵魂界的逻辑呀，眼泪在灵魂界就是有灵性的东西，听说还有白苗人用眼泪和处/子血再加上什么乱七八糟的虫子给情人下蛊呢，那么宿主的眼泪能让寄宿魂现形有什么了不起的？嗯，一定是这样。”似乎是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说到最后张午阳用右拳捶了一下左手心，得意的笑声已经分外明显了。
    “去你的！竟还笑得出来。”吴蔚忍不住笑着嗔骂道。
    “我笑不笑得出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让你还能笑得出来才行。”张午阳深深地凝视着吴蔚低声道。
    吴蔚叹了口气，再一次认命地想，如果每一次被张东海气得暴跳如雷，转瞬又会觉得无比甜蜜是犯贱的话，那么她愿意犯贱一辈子。
    后来张午阳又交代了吴蔚一些事情，然后在头发再度干燥的时候消失掉了。
    那些事情包括让吴蔚毁掉视听室里面的照片，拿走他床头柜里面的所有证件，还有让她去房东那里退房解约，总之是抹掉了所有能证明身份的痕迹并且永不再来。至于其他家具与生活用品都是普通的东西，就留给房东处理吧。
    前面的事情都好处理，只有最后一项跟房东退房解约比较麻烦。因为租赁合同里面的日期还有半年，房东说什么也不肯提前解约。想是这个地方太偏僻，房子不好租，况且像张东海这样不会把租处祸害成杀人现场的单身汉也实在是难找了，所以房东说什么也不松口。当然，其实这事只要直接跟房东说张东海去世了，谁还管那些个鬼合约，可吴蔚就是不愿意跟别人说张东海已经死掉了这件事，一点也不愿意，好像她不说，张东海就没死似的。最后实在没辙，吴蔚一咬牙又多给了房东一个月的房租，并且发动自己全部的耐心和口才劝说房东把张东海的旧家具和旧家电卖掉还能小小的收入一笔云云，房东才答应退房解约。做完了这些，吴蔚简直想骂娘，这包租婆忒黑心了！
    最后吴蔚拎起自己的背包打道回府，她的手握到门把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里是张东海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今天一走，以后这个地方便再也不存在了。吴蔚强压下心头的酸楚，默默地看了房间良久，目光扫到视听室的CD架时，她想了想，走过去拿下那盒张楚的CD放进背包里，然后离开了张东海曾经的家。
    回吴蔚住处后，张午阳开始着手调查案件。走私文物一案本来随着船上的一干罪犯落网便结了，再加上他这个主要负责人的离世，队里也再没有人去深入调查什么，张午阳自己也认为没什么再深入调查的必要。但眼下看来，事件似乎没那么简单，所以他决定把资料再过一遍，看看是否有遗漏的可疑线索，至少得查出小师傅那么不遗余力的暗中阻止他投胎是不是和这件案子有什么关联。
    他让吴蔚打开了那个名为“zs0307”的文件夹，里面是他调查到的走私船上全部人员的背景资料，以及所有走私文物的档案。
    吴蔚看着那些整齐详细的资料忍不住想，张东海这家伙做事挺靠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