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一章 寡人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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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楚灭陈,以陈为县,顷襄王在位时,徙都于此,更名为“郢陈”,其地号为“西楚”,陈地扼东西而望南北,正是秦国经故韩入楚的咽喉要道。
韩仓暗自庆幸,还好从前在赵国王宫内,他闲来无事,也读过几本大书,否则郢陈关外,那两人说的话,他也许一句也没办法听懂。
分道扬镳,长揖拜别之际,中郎说,“诸侯卑秦,丑莫大焉。”
少君答,“王不加位,我自尊尔。”
中郎又说,“暴霜露,斩荆棘,埋骨西陲”
少君复答,“辅天子,观王政,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中郎还说,“身披矢石,益国十二,开地千里,称霸西戎。”
少君再答,“抚有蛮夷,以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二人相视而笑的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令主为何如此讨厌那个人。风姿独秀,雅望有馀,更难得,胸中有千沟万壑,宏才大略,遇事能深谋远虑,未雨绸缪,而最重要的是,普天之下,襄助天子,理政安国,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与未来君王默契至此。
诸侯卑视秦国,秦人知耻后勇,因有孝公商君,勠力同心,变法图强;偌大楚国亦曾被中原视为蛮夷,连周天子也不愿赐以封号,楚王熊通,臣服百越,一怒之下,自封为王。秦人历尽艰辛,于荒漠之地苦战多年,方才立定根基,以观天下;楚人跋山涉水,不屈不挠,更以蛮夷之属成千秋霸业。
他猜,中郎其实想说的是,“秦与楚,何其相似,一战未定,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少君所做的回答,大抵也不过一句,“不要担心,你说的我都明白。”
离开郢陈,一行快马加鞭前去与大军汇合,李由眼光向来毒辣,此次未做商议,便将着眼之处定在郢陈,高瞻远瞩,心思缜密,已经不输于他的父亲了。秦湛觉得很心塞,他记得自家老爹很多很多流传千古的打脸行为,其中一件,便跟这郢陈脱不了干系。
当年长信侯嫪毐作乱,矫诏发动县卒及卫卒、官骑,攻打蕲年宫,任仕于秦的楚公子昌平君戡乱立功,大受封赏,自此而后,便被秦王视为亲信,倚为肱骨。秦伐楚时,为防故韩遗民作乱,又寄望于昌平君能以楚人身份,宣慰荆楚百姓,故而着其镇守郢陈,却不料他竟伙同韩人起兵反秦,一举切断秦军后路,令李信不得不慌忙与蒙武会师安顾中原,同时那人又暗地里接应项燕追击秦军,秦军腹背受敌,最终遭逢惨败。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在心底长叹一声,好在一切都已脱离既定的轨迹,便宜爹能够少挨一记识人不明的耳光,也算是老天给他辛辛苦苦穿越的一大奖赏了。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远在宫中的秦王,其实已经脸疼很多天了,自从女婿上了那道陈明治楚之策的奏简,前生旧事,便不受控制一一重现眼前,令他不由得再度感叹起人心难测,世事无常。好在,天赐奇遇,叫他重活一回,能将过错提前刊改。女婿的奏议中不仅将郢陈位置的重要性分析得清清楚楚,还将三晋之地存在的隐患悉数指明,他有先知先验,深知字字句句,金玉良言,所以尽管担心叫孟昔与扶苏同去南楚,极有可能折了女儿又赔了儿子,但纵观朝堂,既又能力又值得信任的,除了李斯的儿子,还能有谁?想到这里,他忽又陷入一种更压抑的沉默之中,说什么信任,嬴政啊嬴政,你又犯了宿疾旧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