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你射不射啊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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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成举着一双抖如筛糠的手,握着掌中的强弩,弩尖对着他仇深似海,切齿痛恨的人,却奈何心急魄动,总也瞄不精准。
赵嘉按住对方的手,出声安抚道,“秦人寥寥,我方为众,人头定当全数留下,王弟且放宽心。”
男人十指死死缠在弩弓之上,丝毫不愿放松,额上坠下滴滴冷汗,刚欲开口,只听身后兵卒突然直指山林发出一声惊呼,“公子,秦军来了!”
赵嘉背上霎时泛起一阵僵冷,抬眼朝远处瞧去,果见林间飞尘滚滚,马蹄声由远及近,声声震地如擂鼓一般扣在心扉,林木间一副黑鹰令旗迎风飞卷,时隐时现,他心神一震,忍不住看向遍身是血却犹在纵剑鏖战已不知杀了多少赵卒的人,不觉怯意陡生,若然黑鹰锐士个个都这般难以对付,秦人援军一到,恐怕他今日便出不得这女娲山了,还何谈兴复赵国?
奇谋妙计,孙子在前,三国在后,秦湛还记得自己试的第一个古装戏,便是赵云,只是那时年纪太小没有武戏基础,此类正剧又过于厚重,加上圈子里普遍不看好翻拍,最终公司还是帮他敲定了另外一部更容易吸粉的偶像剧。他已经回忆不起自己当初试镜时是怎样一种状态,却还清楚地记得他准备了很久的台词跟剧情。彼时曹操在山上观战,见赵云勇不可当,便下令活捉赵子龙,赵云趁势突出重围,在长板桥遇到张飞,终于将襁褓中的少主交到刘备手中,曹操人多势众,兵强马壮,张飞为退强敌,即令麾下士兵砍下树枝,拴在马尾之上,让马在树林内往来驰骋,扬起尘埃,虚张声势。他则怒目横矛,立马桥头,曹军见尘土飞扬,疑有伏兵,于是不敢上前,张飞怒喝一声,将曹军将领夏侯杰吓得肝胆俱裂,立毙当场,曹操大惊之下,拨马而逃。历史经了众人之口,往往就会变成传奇,更何况,这本来就是话本演变而来的故事,夏侯杰究竟是不是张飞吓死的,想来没人知道,但敌众我寡,“虚张声势”四个字未必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秦湛没有张将军的嗓门跟勇力,但秦军对赵人却有足够的威慑,现在的“公子嘉”,又或者说也许就是将来的“代王嘉”,此时已经不起任何损失。
赵成听着身边人口中吐出“撤兵”二字,嘶哑的喉咙顿时艰难地挤出一声唳叫,“大仇未报!因何退却!”
赵嘉眉头一耸,未料到这个王弟对报仇如此执着,家仇虽大,哪及得上兴复故国?何其狭隘也!“赵人苟活至今,亡国未复,岂能尽数折在汝之家仇上!”
“吾之家仇,非汝之家仇耶!吾父视汝为亲子,赵嘉,世间但有赵人一脉,赵国不亡,汝口口声声复国,实欲为赵王耶!”
赵嘉一把攥住面前疯言疯语的人,“国之重器,能者居之,只要我能重建赵国,赵王又有什么做不得的?”说罢,大力挥开面前拦路的人,布令军卒分兵而退。
卫无疾眼见原本应当卫护太子的人,竟全进了赵人虎口,心下担心少主安危,体力本已不继,一时连连分神,屡屡受创,谁料眨眼之间,那人竟已不声不响顶着乱剑到了自己身旁,还不知死活地以身相护挟肩撞开一个朝他攻来的敌人,“你到这来做什么!”卫无疾一把将人揽向身后,一边急喘,一边气急败坏道。
虽然这只孔雀惨得毛都快被人拔光了,秦湛还是觉得他漂亮极了,并且从来没有那样漂亮过,难怪那人会说,即便伤手废了,也误不了事,却原来左手比右手更厉害,外挂开到这种程度,真不是来抢戏的吗?他后背抵住对方的脊椎,不假思索横剑切向来敌的膀子,利刃割开本就破烂不堪的皮甲,径直剌开筋肉,鲜血立时迸溅而出,露出一片猩红的肌肉组织,换做常人早该格开敌刃,移步后撤,避免伤势在刀剑余力之下恶化加深,谁知面前这人竟面不改色扛住肩头的青铜剑,甚至有意防备他撤力收剑,竟死死按住他的手臂,转而借此近身之机,立时旋腕抹平剑身,直削向他腰腹要害之处。
被迫挑剑运力截断按在肩头的那只手,这才勉强退离,避开致命一击的人未及缓口气,对方竟又恶狠狠扑砍上来,秦湛架挡还击的同时忍不住又惊又奇,“卧槽,好厉害!”
卫无疾一剑捅进敌人心窝,再度插手将来人跟与之缠斗的赵卒分开,“蠢如犬彘!攻敌要害!”
秦湛闻言,似有所悟,再细察之,果见赵人对疼痛竟似毫无所觉,除非一招毙命,否则只会越战越勇,“俑卒”二字,恐怕绝不是单单听话那么简单,赵王为训练死士可当真舍得下本钱,虽然好奇害死猫,可为什么他还是很想捉一个回去研究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眼见赵人闻讯已生退意,又观秦湛对敌,虽不能说尽得师兄真传,却也深谙师门武学之道,大巧不足,贵在攻守兼备,扎实稳妥,卫无疾欣慰之余,也略觉宽心。
晏初阳看着相倚相持安全退入山道的二人,也急忙交代余众分散突围,那个他一直不很心服的少君,不仅脑子好使,原来武力也不在他之下,他忍不住拿染血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就算现在捡回一命,回去也得脑袋搬家吧?
阴阴夏木,万籁无声,只有自己的心跳如同卡壳的音箱,“咔咔咔”又急又躁,秦湛扶着怀中人的腰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未知的山路攀行,挨着卫无疾的半边身子衣服早在不知不觉中被鲜血染透,紧紧压着对方伤口的那只手,掌下不停外溢的鲜血烫得他手心都在发麻,“使命未完,君欲弃我耶?”
“一息但存,何敢……弃君。”
秦湛忍不住收紧手臂,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你知道,自作主张有多可恨吗?”
“彼此……彼此。”
叶间的露水打上额头,干哑的喉咙不知为何竟又痒又胀,“卫无疾,你别死。”
……
乱草丛木之中,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和一支闪着寒光的棱箭,循着血迹一路蹑踪而来的人,盯着远处终于停在断岩边的敌人,食指默默扣上弩机,就让赵嘉复他的赵国去吧!他只要报仇便好!为父亲报仇!为母亲报仇!为兄弟报仇!为爱妻报仇!为他失去的一切复仇!如果不是秦人,他到现在还是一城之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世禄三千,采邑百里,一呼万应,仆奴无数供养赵氏一族,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种境地!敌人正无防备,只要一击击中,便能取了对方的性命,神兵距来,鬼神难挡,赵成今日岂非有天助耶!
面前人撕开贴身衣物,正手忙脚乱给他包裹伤口,转眼翩翩少年,已长成茂美君子,平生倚剑而行,历惯生死,却没想到如今对这人世,竟还有一分说不清的恋恋不舍,“公子能否告诉我,孔雀……是什么?”
秦湛缓缓抬起头来,对方那双漂亮的瑞凤眼,装着平日少有的静默温柔,“孔雀是一种比凤凰还美的神鸟,开心的时候会抖开五彩斑斓的羽毛,又高傲又迷人,就像……卫君一样。”
作者闲话:
我感觉我都更了好久了,居然还是这一点,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