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山县奇谈  第一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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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向北而行,驾车的是卫礼,五年来他们配合默契,几番出生入死,早已超越了主仆情谊。这次他们去的地方偏远,也许会和逃亡的三皇子宣焕然碰上,苏培便让他跟着他们。周若也带了大理寺的捕快宫西。他们此次本是暗查,不能搞太大动静,毕竟事关皇家兄弟争斗,必须小心,以免落人口实,于是他们一行四人便从简出发了。
    苏培被马车颠得心烦,回头却看见周若镇定自若的捧着本书看似乎完全不受影响。看着周若悠然自得的样子,苏培突然感觉有些愤愤,伸手抽了他手里的书,看着他茫然的抬头,苏培“扑哧”一笑。周若发觉是苏培在捣乱,知道是苏培觉得无聊了,便收了书,看着苏培。苏培对周若说:“咱们坐马车已久,周大人不觉得无聊吗?”
    周若有些无奈,说:“还好,苏大人无聊了?”
    “对对。”苏培连忙点头,周若看到苏培眼巴巴的望着他,抽了抽嘴角,说:“你想干吗?”
    苏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无语,以前每次苏培打算捉弄他,他都会一脸警惕的问苏培:“你想干吗?”
    “没什么,他们来玩个游戏吧!”苏培笑眯眯的说。
    “好,玩什么?”周若不动如山。
    “猜谜,用谜低形容见到对方的第一印象。”苏培说。
    周若勾了勾嘴角,说:“好。”
    “我先来,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想到‘相声’,嘿嘿。”苏培偷笑。
    “哦?你觉得我装腔作势?”周若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苏培。
    苏培顿时有些心虚,但这种时候怎么能认输,硬着头皮说:“你一看就是一板一眼在父母亲友面前待人有礼的,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不像弱冠的少年,老成得很,当然觉得你装啦!”
    周若继续盯着苏培,苏培连忙岔开话题:“到你了!”
    周若冷笑着看着苏培,吐出一个字:“射。”
    苏培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差点扑上去:“周狐狸,你敢说我矮!”
    看着苏培张牙舞爪的样子,周若转过脸偷笑,苏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转过来,却被他一脸的笑意晃了眼睛。“我第一次见你,你刚十四岁,还没长开,当然矮啦!”周若笑着解释。
    “我不管,我哪里矮了?我现在好歹也是身长八尺、玉树临风!”
    “八尺?”周若上下打量着苏培。
    苏培被他一脸不信的样子气到了,扑上去捏他的脸,说:“你不是周若,你是黑心肠的狐狸!”周若笑着躲开。没掐到周若的脸,却发现离他很近,都能听见他的呼吸。苏培一时有些尴尬,动作也挺了下来,却发现甚至能闻到周若身上淡淡的青草香。
    周若看着苏培,突然认真的说:“随之,你终于又这样笑了!”
    苏培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嘟囔着说到:“我不是一直笑的吗?你以为都是你,老是冷着一张脸。”
    周若笑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这几年你过得好吗?听说你在边关?”
    过去五年苏培的身份一直是个秘密,父亲去世,苏培知道是三皇子的人下的手,父亲一直站在太子一边,并且手握兵权,在军中和百姓中也威望颇高,三皇子一直试图拉拢父亲,未果,不想看着父亲为三皇子所用,便起了杀心。好不容易抓到父亲的把柄,父亲一入狱,便动手了。不料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到了三皇子动手的证据,反咬一口,借机消灭了不少三皇子的人。苏培便顺势与太子结盟,假装被贬到边关,实际上有大半时间苏培依然留在京城,做了太子的刀,替他扫了不少当道的人。有人说苏培是太子养的一条狗,苏培却想,那又怎么样?父亲是事让苏培明白,权势必要落到可以掌控他的人手里,苏培接着这样的身份将宣焕然赶出了大余,也算是替父亲报了仇。至于辅佐太子上位,也就是希望父亲的悲剧能够不再发生,太子虽然也不是洁白无暇的圣人,可他的手段,总比三皇子光明磊落,并且有治国之才,他当皇帝,到了九泉之下,苏培也能够面对父亲。
    当时,苏培没有时间去思考太子是否故意让三皇子下手,好借机帮苏培报仇拉拢苏培,并且苏培自认当时的自己并不那么起眼,值得太子放弃父亲这一强大的助手,苏培能选择的,就是成为一个影子,一个背后的身份。这样,即使苏培功劳再大,也没有人知道,也就不会威胁到太子。父亲出事,皇帝的态度让苏培感受到了什么叫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苏培并不想青史留名,只想对得起自己,苏培也不信什么轮回报应,人生苦短,还要承担上辈子的债,多么悲哀。苏培就想这辈子报该报的仇,做想做的事,爱该爱的人。成为太子影子的五年,苏培利用每个人的弱点,毫不留情的下手,苏培不在乎手段,只要最后的结果。苏培利用人的自私引得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在旁边冷笑着看着他们,说这是他们自己的错。其实苏培只是在给自己开脱,没有人应该受到这样的试探和诱惑,虽然他们不是好人,可苏培知道自己就是那给他们火上加油的人。
    苏培垂下眼帘,说:“还好。”
    周若似乎觉察到苏培不愿意多谈过去的事,便岔开了话题:“如果你是李父,知道儿子喜欢男子,你会如何?”
    苏培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周若会和他讨论这样的问题,依旧嬉笑道:“怎么?周大人想知道我喜不喜欢男子?”
    周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扭过头去,望着窗外,淡淡的说:“无所谓。”
    “嗯?什么无所谓?”苏培奇怪周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我说,喜欢男子还是女子都无所谓,真心实意就好。”周若似乎不习惯这样的话题,眼睛一直看着窗外。苏培看着周若别扭的样子,突然笑了,说:“嗯,对,你说得对。真心就好。”
    周若不置可否,但苏培知道周若其实笑了。苏培想起李老爷对李维做的事,又想起自己的父亲,思绪有些恍惚。
    周若发现了苏培的沉默,转过头来,看到苏培脸上的表情,周若突然开口:“我不会走到那一步。”
    苏培回过神来,问道:“什么走到那一步?”
    周若依旧不动神色,淡淡地说:“如果我是李老爷,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男子,打、骂?有可能!父母都希望孩子过得轻松一点,如果他们之间的感情连父母的教训也坚持不了,如何在世人的指指点点下生活?不过只要他是我的孩子,我就会护着他,起码他的家,是接受他的。设计陷害这样的事,如何能发生在家里?周若决不会怕人指点而愧对良心。”
    苏培看着有些激动的周若,有些呆滞,没想到周若会突然跟自己说这些。苏培知道,周若正直却不迂腐,善良而不懦弱,坚决却不冷酷,看着目光炯炯的周若,苏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心理想:“完了。”
    边草,边草,边草尽来兵了。山南山北雪晴,千里万里月明。
    三天以后,他们终于到了鞍山县。
    坐了三天的马车,苏培觉得骨头都要散了,一到鞍山县,他们就看到漫天的黄沙,村子周围少有绿色,房屋已经有了漠北的特点,村中人的长相,也有些漠北人的特点。他们一路进村,鞍山县太小,没有什么客栈驿站,他们便只能借宿到下县县官家中。下县姓唐,叫唐沿,从未见过京官,得知他们来,惊慌不已,唯恐招待不周。苏培和周若并不是拿架子的人,笑着让他放松,唐沿告罪说家中只有两间客房,那就是说苏培得与周若一间。苏培和周若有些无奈,但看到鞍山县的情况,也知道这里地处交界,百姓生活并不富裕,看唐沿家的样子,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个清官。周狐狸淡淡的笑着说没关系,只不过等到看到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时,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苏培看了一眼周若,发现他有些不自在的回过头去,耳朵尖似乎有些红。
    苏培嘿嘿一笑,想到是周狐狸害羞了,便心情大好,等唐沿走了,让他们收拾行李,便笑着打趣他:“周大人莫不是没有和人同床共枕过?哎呀,那我可就对不住未来的周夫人啦!”周若一愣,反击:“难道苏大人又经验?”
    “他们这些粗人,比不得周大人细皮嫩肉,有时在条件艰苦的地方,能有住的就不错了,行军打仗的时候,哪有那么多讲究。大家都记在一起,和衣而卧。”苏培满不在乎的说。
    周若沉默了,看着苏培的眼神里有些心疼,苏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说:“快收拾,收拾好要去干正事了。”
    等他们收拾妥当,找到唐沿,唐沿已经准备了一桌饭菜,虽然简陋,可也是尽了力,他们向他道了谢,唐沿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摆手。草草吃了饭,他们便询问唐沿鞍山县的情况。唐沿说鞍山县有八百户,多数靠打猎和耕种为生,百姓生活虽然不富裕,却也能自保,不过县里有一户人家,却是制纸高手,世代靠制纸的手艺为生,不过一般都卖给漠北人。
    苏培和周若一听,觉得这个是条线索,便详细询问那户人家的情况,想去看看。唐沿一听,皱起了眉头,说:“两位大人有所不知,这纸铺老板最近邪乎得紧。”
    苏培觉得有些奇怪,问道:“此话怎讲?”
    唐沿答道:“老板名叫达挫,一直老实做生意,可两个月前大病一场,醒来后非说自己的重活了一世,大家不信,说他烧坏了脑袋,他预言了一些事,嘿,还真给他说中了,现在大家都有些拿不准,觉得这事玄乎。”
    周若听了,面色严肃起来,问:“他说中了哪些事?”
    “哎,比如他说张家的孩子三天后会生病,王家的女儿回家探亲会摔了腿,以前天天打骂孩子,现在到是对孩子好得很,还说自己的媳妇会跟人跑了,大家都说他这不是先知,而是诅咒,便都不与他来往,他却一口咬定说上辈子就是这样的。您说,这玄不玄?”唐沿一脸的匪夷所思。
    苏培也被唐沿所说的话勾起了兴趣,呵呵,重活一世吗?有意思。
    吃过饭,他们便去拜访达挫。
    达挫家在县里唯一的一口井旁,由于做生意的原因,家境比县里其他人要好一些,房子也稍微大一些。几个工人忙忙碌碌的在做活,苏培拉过一个做工的伙计,问他达挫在哪里,他指了指正对问口的一间屋子。苏培和周若走进去,看到一个精瘦的男子,身着墨蓝色长袍,比他们进入鞍山县后看到的当地人多了几分精明。男子坐在桌子后,似乎是在算账,听见他们进来头也不抬,说:“不是说了货后天就可以拿了吗?再催也没用。”
    苏培看了看屋中摆设,桌椅书柜齐全,都透着几分儒雅,和靠近漠北的鞍山县民风格格不入,男子衣着也颇为讲究,比起鞍山县的村民,更像中原的小老板。
    周若咳嗽一声,道:“达挫老板吗?”
    男子惊讶的抬头,看到他们,脸色大变,简直像欠债的最后被债主找到的表情,惊恐、害怕又有一丝终于来了的自暴自弃。苏培有些奇怪达挫的反应,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可为何他怕成这样?难道他见过周若?想到周若任职于大理寺,苏培简直要怀疑这个人是个逃犯。
    周若看到达挫的表情,似乎也很惊讶,顿了顿,才接着说:“他们是来巡视漠北边境的钦差,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达挫老板。”
    达挫跌跌撞撞的站起来,一边说:“好,好。。走吧!”
    苏培更加奇怪了,问几个问题,还要走到哪里去?
    周若也问道:“达挫老板这是干什么?他们就问几个问题罢了。”
    达挫迫不及待的想带他们离开房间,说:“官差老爷要问苏培话,不是该去衙门吗?”
    苏培和周若惊奇不已,苏培有些想笑,头一次见那么自觉想去衙门的。想着也许他到衙门也好,能好好问问,便带着他回到了鞍山县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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