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帝39年，骠骑将军言牧领八千军大败月夷蛮族右贤王，斩贼两万，俘虏三千。帝大喜，封言牧大将军号，授左仆射职，并恩准其子入太学读书。
    言牧膝下二子，长子言晖，年十四，次子言昭，年方八岁，二人均为夫人董氏所出。董氏乃今兵部尚书董鄂之妹，端庄知礼，又不失将门风范。
    “能入太学读书自然是天大的恩典。”董氏将针线收入盒中，微微笑道，“我那侄儿董源自入太学每每回家总能与他父亲拽弄几句经文，”她掩口，挑眉看向言牧，“我记得他从前可是某人口中的不学无术之徒。”
    言牧啧啧嘴，半是无奈，半是宠溺：“戏语罢了，夫人怎总是念念不忘。”
    “君子背后不言人之短。”翘起的玉指指向言牧。他二人还欲打趣，却听得一旁写字的长子噗嗤笑出声。言牧顿觉脸上挂不住，抽出言晖手中笔，举起书轻打了他一下：“为父说过多少次了，握笔之时手中要有力道，这样写出的字才有筋骨。看看你写的，”他戳着纸，“一个个像蚯蚓爬，定是趁着为父行军在外有所懈怠！该打！”
    言晖知道此时父亲并非真的生气，笑嘻嘻护着头，讨饶道：“爹我错了，您饶了我这回。从明天起我定带着昭儿好好读书。”
    “懒得管你。”言牧扔下书，“从明日起自有太学的师傅教你。”他瞥向一边玩乐，依旧懵懂无知的次子，看向董氏，“昭儿就先不去了吧，太学教导甚严，除非休沐回不了家。”
    董氏点头笑道：“大将军思虑周到，妾身不如。”拉过言晖，细细嘱咐，“在学里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让人回来要，若有人欺负不可忍着，你爹会替你报仇……”
    “夫人你这说的什么话，小孩子打闹大人如何出面，”瞪向言晖，“自己解决。”
    “爹娘放心，太学又不是一般学堂，大家都是有脸面的，谁敢在明面上做那些不体面的事。”
    “那暗地里呢？”董氏横了言牧一眼，“你爹不管就去找你表哥，打仗还得亲兄弟。”
    “娘，我才是亲的。”言昭丢了玩具扑进董氏怀中，“打仗了我和我哥去！”
    “这才是我言牧的儿子。”拍了拍次子后脑勺，“待你长几岁就和你哥一起上学。”
    言晖不似董源那般交友广泛，但也绝不是深入简出孤陋寡闻之徒，这太学的学生他认识大半，故而也不需多少时日便与众人打作一团。董源指了指靠右最后一桌的学生：“他叫李修文，是汝阳王世子，晚上和我们一间屋。”
    “汝阳王的封地不是在西北吗，怎么千里迢迢把世子送到京城读书？”
    “这我哪知道，许是太学的先生教的好吧。”从言晖手中扯过作业，“你笑什么笑？”
    “我在想你的字我爹一定很欣赏。”他指了指自己的本子，“我爹说这字是蚯蚓爬。”
    “这种字也叫蚯蚓爬？”他看了看自己的字，收起笑容，揪住言晖耳朵，“小子你恶心我呢吧，你爹凭什么喜欢我的字？”
    言晖一本正经：“你的那可是狼爪舞，多有力道。”笑趴在桌上。
    这边的笑闹自然引起李修文的关注，他举起笔又放下笔，最终只长长的叹了一声。他比言晖长了两岁，却只早了他一月入学。皇上若真想培养他早几年就该让他入学了，如今……他想起临行前父王的沉重与母亲的悲伤，忆起他们的叮嘱，他垂下眼抚摸着课本上的中庸二子，那是父王亲手写上的，那不是祝愿，而是一道枷锁，锁住真正的李修文，只是为了给汝阳王府带去一份安宁。
    李修文不爱说话，这是太学所有学生的观点。而董源又是个极爱说话的人，故而与李修文同舍甚感无趣。“若不是知道你要来，我一定会被这家伙逼疯。”董源撇嘴摇头，“我见过汝阳王，很是幽默风趣，你说他儿子怎么一点都不像他。”
    “这话怎么说呢！”言晖斜了董源一眼，“他一人来到京城，自然是孤单的。”言晖取出一本书，撇了董源，走到李修文面前，“这本书送你。”
    李修文诧异，他看了看书又看了看言晖。面前的少年眉目含笑，宛若三月春风，叫人不忍拒绝。“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兵书？”
    言晖微微挑眉，努了努嘴，看向李修文课本下压着的保存最为完善的一本书：“我想你如此珍视这本书定是因为你最喜欢读。”
    “或许这本书是我最喜欢的人送的呢？”李修文轻笑一声。
    “或许吧，”言晖也笑了，“不过书页都翻黑了，难道真的仅仅因为是最喜欢的人送的？”
    李修文点头，接过言晖的赠书，双手合十：“在下李修文，字孟泽。”
    言晖以礼相回：“在下言晖，字君翼。李兄若不嫌弃，可唤我为弟。”
    “你们这么快就成兄弟了？”董源大呼，“本事啊，自他来了我就没和他说了超过十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