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六儿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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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才下了一夜暴雨,来日又是艳阳天。
清晨,孩子们欢天喜地哼着小曲儿走在山间小道上,村里的大人说今日只要打完猪草,他们便能随便玩了。
六儿带着两个小子,唱着小调,和着周围鸦雀打架声走在最前头。她一路走来,但凡看见路边新鲜的草叶,都麻利地割下放进自己背的小竹篓里。跟着她的两个小子也学着她一样,没多久他们的竹篓里也零零散散地放着些绿叶。
小曲儿才哼完,就听见林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仔细一听又或是山间野兽,吓得三个孩子齐整整地躲在邻近的大树后面,探出个小脑袋,紧绷着身体,如有不对就立马逃之夭夭。
待看清楚后,三个孩子不免松了口气,身体也渐渐放松起来。
来者是三个穿着军服的军爷,他们其中两个还拖着一个不能走的小军爷。
六儿看见是自己人,不免松了一口气吧,她摸着那个最小孩子的头,打着手势告诉他们:没事了,他们不是坏人,我们走吧。
两个小子却打着手势:再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三个人在那块地转悠一圈,最后在一棵两丈高的大树前停了下来。
“就在这儿行刑吧。”其中一个高大威武的军爷望着他眼前的那棵大树说。
另外一个年纪较大的军爷则苦着一张脸,颤颤地说:“要不就这样算了,行刑或是不行刑……上面的也不知道……不如……”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没等那个年纪大的军爷说完,那个高大威猛的军爷就发话了。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军法岂是儿戏,说赦免就赦免的?况且李将军都没说要赦免,岂是你一个杂役所能决定的?”
见那威武的军爷说得义正言辞,这位年纪较大的军爷也不敢再多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熟练地在树上抛着绳子,将那位不省人事的小军爷吊在那两丈高的树上。
清晨的骄阳,开始渐渐变得热情奔放,只是身体动了那么一会儿,那两位军爷均已是汗流浃背,待那整人吊了上去,两人都忍不住拿手抹去脸上的汗水。
“你,就在这里等着,待午时我们再来,所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若是他有命活下来,我们自不会为难他,但若他就这样被什么豺狼野豹叼了去,到底还是军中不义……这期间你可要看好了他,只得老天要他死,别的东西万万不能决定他的生死。”
那个年纪较大的军爷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称是。
两位军爷瞥了一眼树上的人,便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谁的生死不是由老天决定的……”待两位军爷走远后,这位老军爷口中埋怨着,然后择了树旁一块干净地草地,就在上面坐下来,解下自己的领巾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六儿望着那高处的小军爷,见他虽是面上带着些淤青,嘴角也留有干透的血迹,头发散乱,从鬓角而下,直立在空中,双眼时而紧闭时而又微睁,眉头紧蹙,然那面容却是清秀非常,就连那额头上的汗珠,也一粒粒地与那地上的鲜花的露珠溶在一块。
都说唇薄的男子最是负心薄幸,但是那张薄唇放在他脸上,即便是倒吊着,也煞是好看。
不知不觉六儿就看出了神。
“我说什么呢,是军爷在惩罚坏人。”
年纪较大的男孩子说完,拽了拽六儿的衣袖:“六儿姐,我们走吧。”
“你们先回去,我在这里呆一会,再去追你们。”六儿悄声说道。
两个男孩子对视一会儿,只好先走了。
六儿看着那位小军爷,心中小人儿敲起鼓,不免就得意忘形起来,她取出草笛,竟然自顾自地吹了起来。
“什么人!”
那位老军爷听着异样的声音传来,不免警觉起来,大刀抽出,直直瞪着声音的出处的方向。
六儿急忙往树后一躲,动静反而更大了。
“谁人在此,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
军爷挥动着刀,发出铮铮响声,吓得六儿从大树后面跳了出来。
“别杀我!我是好人!”
军爷瞅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见是一个小毛丫头,终于松下一口气,将刀收回鞘里。
“在这儿做什么呢!”他埋怨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斥道:
“还不快走!”
六儿见那把刀已经收回了鞘中,也是松下一口气来。
“我是来打猪草的,草还没打完呢……”
“要打赶紧上别处去。”军爷挥挥手,想赶走六儿。
“人家一直都是在这里打草来的,这里又不是军营,怎么不能让我留着。”六儿撅着嘴,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军爷想想这小丫头也是有道理,于是警告她不准走过来,便重新回到树下,继续守着那倒吊的人。
六儿只见军爷不再搭理她,便开始得意忘形起来,她居然摘了片树叶,做成哨笛吹起了悠悠小调,那双明眼直直望着树上的那位小军爷。
“你说你,大难都过来了,怎么就栽在一只兔子身上?”
那位军爷听着飘来的小调,上下眼皮不由自主地开始打架,竟然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梦里依旧是他熟悉的家,有他的小儿子,还有她的宝贝老婆。
“哎哟!真奇怪,前阵子我好像还在行军,怎的今日又回家了?”
他看着周围那些棺材纸人,习惯性的走上前,拿着鸡毛弹着面的灰,然后拾掇拾掇那些纸人。
“我说这店里的东西怎么都般进家了?”
“不是有人要用么?”他老婆说。
“你这话,即便是要用,也得到店里给我打个照面才是啊!”
他老婆走上前,点了点他的前额,说:
“别人要用需要给你打个照面,我们有也需要?”说完他老婆居然全身带血,牵着他的小儿子哀怨地站在他面前。
最后他打个寒颤,醒来却已是满身大汗。
这位军爷名叫王二,自小无依无靠,本是给大户人家为奴,前几年好不容易成了家,并经营了一家福寿店,生意虽然不是特别兴隆,却还算过得去,没多久又生了一个小儿子,自觉日子也开始红火起来。
然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三个月以前,胡人突犯天朝北境,惊动了朝廷,于是天朝派兵十万北上镇压外族,却不料十万大军居然被胡人两万骑兵围剿,全军覆没。
此事大怒龙颜。
皇帝身边有一个太监,叫黄振,见此状立马献上一计。
他说:“既然我朝已是兵败,如今振奋士气最是重要,皇上应该御驾亲征,如此鼓舞士气,不信我天朝神兵敌不过胡人的虎狼之师。”
皇帝想了一下,不顾群臣反对,居然就允了,他让同母弟齐王代理朝中一切大小事务,自己则于四月二十带兵出征,讨伐胡人,随行的还有黄振黄公公。
谁知行至金水堡,居然遭到胡人围剿,皇帝因此被俘,只有黄公公灰溜溜的跑回皇宫。
胡人因此一役,士气大振,顿时对中原腹地展开猛攻,许多戍城军队因为之前兵力调动,早就不堪一击,于是胡人开始在中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王二的家人就白白的死在胡人的刀锋之下,自己那满是心血的福寿店,也被胡人的大火烧个精光,可怜他妻与子,死后连个盛尸的棺材都没有。
在这件事发生以后,朝廷又有一大动静:
朝中一位姓樊的世袭将军为了解恨,在朝堂之上就持大锤敲碎了黄振的天灵盖,并将之首级悬挂于城门,朝堂顿时异党无存般,上下皆一心,齐呼着要求解救当今圣上,于是就有了王二服役的突击营。
王二出神地想着刚才的梦,忽听不远处的脚步声,看着头顶上毒辣辣的太阳,已然午时光景,那吹曲子的小丫头似乎在脚步声来时就一溜烟跑了。
王二立刻站起来,下人般招呼着两位过来的军爷。那两位军爷也毫不客气,丝毫不理会王二,只是径直走向那棵吊着人的大树。
那两个威武的军爷仔细检查了绳子,确定无异后将树上的人慢慢放了下来。他们轮流将手指放在那位小军爷的鼻息处,试了试。
“还活着,算他命大,你,给背回去吧。”
王二忙不迭地抱着这个小军爷,扛在肩上,既高兴又心疼起来。
王二已过不惑之年,加入军队的动机也不过是一时脑热的国仇家恨,在经过几日的操练后热情就渐渐冷却下来,众人见他年纪大了,便没有给他过重的职务,只是让他当那战场上的清尸人。
所谓清尸人的工作,就是在战斗结束后奉命在战场上清理尸体,盘点具体的死伤人数,在做成名册上报。
想着自己也曾做死人的生意,但凡那脖子上的护身玉佩还在,这点破事是万万难不到王二的,于是在一次偶然的战斗后,王二就在千具尸体中将背上这位叫曹灿的少年捡回来了。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你经历两次大劫,到时候可得将福气分点给我呀。”
感受着曹灿的心跳,王二口中喃喃道,脸上露出少许的笑。
作者闲话:
本故事纯属虚构,年代架空,与真实历史事件,人物及相关团体无关,如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