灏景方才坐定，张让灰头土脸的就从旁移了过来，他身上也都挂了彩，幸得宗衣的誓死相护，这才让这个皇帝近身留有一条命回来继续伺候灏景。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即便是主仆关系，但灏景也明白，自己得众人以命相护，实在改感激他们的忠心。
    想到这里，他又不自觉看向了芜异。
    “皇上，皇上，罪臣该死啊！罪臣竟未察觉出是皇上亲驾，罪臣——”
    申入江由锦衣卫压着进屋，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
    灏景示意芜异也落座，随后冷冰冰的问：“错在哪儿呢？”
    这句话成功让申入江闭了嘴，耸拉着脑袋半晌才颤巍巍的说：“罪臣该死，罪臣身为临安府尹，不该私有家业，更不该沾染那些洋鬼子的玩意！”
    这话说的模糊，芜异待嘴边的笑扬起了，二郎腿翘起了，这才慢慢悠悠举起手旁的茶杯，哐当一声，砸中了申入江的脑袋，顿时他的脑袋上留下了猩红的血。
    申入江惊恐的捂住伤口，跌落地上，但依旧不敢喘气，又小心跪好任由伤口流血继续说：“皇上恕罪，臣实在活罪难逃，但还请皇上看在申氏一门百年，饶过罪臣府里的妇孺吧！”
    灏景与芜异自然之道他不可能会说实话，如今更是主动投门，当中一定有诈，芜异先前那般做法实在是因为憋在肚子里的火气散不出去，这么一砸到清醒几分，知道对付他不能强硬，转了画风接道：“既已摆明了身份，本王也不与申大人再拐着弯说话。申大人府上的外业咱们先按下不谈，申大人该知道皇上与本王此次下江南主要是为了赈灾，可本王瞧着这一路，特别是受灾严重的临安附近，情况更是严峻，朝廷拨下来的粮款呢？朝廷下的府尹开城门接济呢？为何都不作为？”
    申入江在地上蜷着身子瑟瑟发抖，抬起的脸上毫无血色，才几天不见，芜异已无法从这张脸上找出当日在‘酒池肉林’对着他大肆炫耀的那个中年男人的影子了，倒像是个贪生怕死的昏官。
    但芜异却也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申入江在临安百年基业，他甚至或已猜出自己的身份，想要杀人灭口，有这种心思的人，难道会因为事情败露就成了这副要尿裤子的模样吗？
    “皇上，罪臣万死莫辞，罪臣贪心，因为突发水灾，罪臣虽是临安父母官，但罪臣更是申氏一族的父亲，族长啊！罪臣在乡下的老母亲因为水祸丧生，罪臣的亲戚更是因为这场天灾，饿死的饿死，丧命的丧命，罪臣真是不忍啊！圣上圣明，可是赈灾的粮食远远不够，罪臣就起了私心，就想——就想——”
    申入江不愧是老狐狸，这点芜异在最早与他接触就有所察觉。此时他人已被擒，却还能信口胡诌，说的连他自己都要相信了。而且申入江还依旧避重就轻，既然灏景芜异不提，自己也绝口不提青楼之事，更别说当中为何会有鸦片之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从回来到现在一直不见人影的苏杏知忽然出现在门外，芜异心里一紧，还没细想已是起身想要迎去，却在瞧见苏杏知微微摇头后猛然反应过来，讪讪回过头，果然见灏景一脸玩味的表情。
    苏杏知进门后倒是泰然自若，按规矩行了礼后得到灏景的首肯，便上前依附在他耳边细细说着话。芜异知道，自己与灏景前去临安之后，后续这些安排都是由苏杏知一人完成，他原本官职不高，只不过担着一个宰相之子的名号，但也难以指挥的动锦衣卫以及这次钦差赈灾的护卫队，更别说赈灾队伍里还有大大小小数十名随行官员。
    但此下一看，众人皆是以他为首，芜异不仅感叹，若他为正，定能名垂千史，成为一名好官——可惜，可惜啊！
    正当芜异胡思乱想之际，一直冷静的灏景忽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面带怒气，所有人都忙朝他看了过去，唯独一直低垂的头的申入江不漏痕迹的牵起一丝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