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青韶华·疯狂的童年  第九章 我来上课了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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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还皓月当空,今早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马羽一手擎着油纸伞,一手紧捏着长冠服的一角,略略将其扬起,小心翼翼地走在碎石路上,以免泥水溅满一身。
     天德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前面的碎石板,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压抑的笑。
     “夫子,下雨了,慢点走,小心路滑!”天德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小声地提醒着。
     “嗯!”极其冷淡的一声。
     “夫子,天德哥哥,等等我,我来上课了!”从后面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两人回头一望,只见那风若离一手撑着油纸伞,正朝他们快速奔来。她身穿白色儒服,以青色腰带束之,头戴圆帽,脚穿勾履鞋,腰玄白玉佩,你别说,还真有点书生模样。
     马羽观其装束,不禁想起了十年前初到史府与人辩论的那番话,不禁嘴角泛起丝丝笑意。曾经的他是何等年少轻狂,何等意气风发,而今却沉闷抑郁,寡言少语,一副多愁善感之态。
     “夫子,早!”风若离上前行礼,“我昨日已向文书长老呼延先生请示,他同意我前来跟随您学习四书五经,还望夫子不弃!”
     风若离的乖巧懂事与好学颇令马羽欣赏,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夫子,我前面走,为您开门!”风若离难以抑制住内心的喜悦,想好好在夫子面前表现一番。
     “若离,哪有学生走夫子前面的!”天德脸露难堪之色,还略有几分不安。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马羽的眼里,再联想昨日两人间的不快,他料定前面必有“埋伏”。见天德担心风若离,他索性来个将错就错,让风若离为他打先锋:“不打紧!若离,那今天就有劳你帮我开门,准备教学前的相关工作了!”
     “是,夫子!”
     风若离小心翼翼地在小碎石板上走着,跳着,好像在跳格子一样。机警的马羽随着她走过的线路,按步就班,相安无事。
     前面就到坡前的大树了,那里有一块青石板。石块约有三十公分宽,平日里天德喜欢坐在这里看夕阳。但此刻,他却紧紧地盯着那块石板,眉头紧锁,心里在不住地叫着:若离,别踩那块大的,别踩!踩旁边的小的!
     “若离!”风若离右脚已然抬起,马上就要落在那块青石板上,被马羽及时叫住,但她回头之时,脚却不由自主地踩了下去。
     天德马上紧闭双眼,真不忍心观看那尴尬而又残忍的画面。
     青石板下是个陷阱,风若离一脚踩下去,石板朝一侧翘起,她的右脚顿时踩空,陷入陷阱之中。她一声惨叫,跌倒路旁,油纸伞滚落树下,被风一吹,朝坡下滚去。
     马羽连忙上前,搬开青石板,只见坑里堆着一坨大便。风若离此时正踩中,她一见大便就“呀呀”大叫,不停谩骂:“哪个缺德鬼,在这大路上挖坑害人!就不怕雷公劈吗?”
     马羽侧目观察:只见天德满脸羞愧,不敢直视风若离。他避开二人,他慌忙往下跑,捡回纸伞,递给风若离。
     “谢谢!”风若离一手接过纸伞,一手扶着正在为她擦鞋子的马羽的肩膀,以便单脚站立。
     清理好大便,三人继续前行。前面的陷阱还有许多,天德担心风若离再度中招,便先行一步,在前面领着大家。
     在课室门口,天德倒吸了口冷气,半天不敢推门。
     不知内情的风若离想要上前,却被天德硬生生地拽退几步:“你懂不懂礼节呀,夫子都还没有进去,你急什么?”
     “不好意思?”风若离忙退后几步。
     马羽打量了一下门,只见门稍微开着,裂开一道缝,门框上部隐约能看到一个布袋的角,他一下子便又明白了:天德这家伙肯定又在上面做了手脚。
    这次,他没有让若离先行,而是将油纸伞一收,用伞尖用力一戳门。门“吱”地推开,从上面撒下一袋面粉,不偏不长倚,正好落在门口。些许面粉被冷风一吹,飘在天德和若离的脸上,好似涂了脂粉一般。
    “哪个天杀的,居然拿粮食开玩笑!城外有多少灾民饥肠辘辘,要是给他们吃,该多好呀!”风若离说完蹲下身子,用手将面粉拢在一块,再用手一捧一捧地把面粉撮起来,放在课桌上。
    “都已经脏了,还要它干嘛?”天德俯下身去,阻止风若离。
    “来龙山时,我路过荥阳,城外流离失所的百姓连绵数里,他们刨草根,剥树皮,吃观音土,个个面黄肌瘦,病死饿死的不计其数。道路两旁,白骨森森,到了晚上,阴气重重,处处是啜泣声!想想他们,脏点又算什么?”风若离不顾他的反对,依然坚持把面粉拾起来。
    风若离说话时的那种伤感与绝望,让马羽又想起了钟素梅——那个初次上塞拉山时遇见的孩子,她那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她的娘应该早就转世投胎,不会再流离失所,挖草根,吃树皮了吧?这世上如她父亲般典妻也养不活家的男子,还很多吗?此刻的她,又会在谁家里充当奴仆呢?
    天德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加入那个行列。
    “习儿,你不是说要寻找贤良之辈,拥护他做帝王吗?那你以后辅佐小安成就帝王霸业,怎么样?”他的耳边又回想起冯锦的话,双眼潮红。他如果知道眼前这个顽劣的孩童就是冯小这,该多么伤心呀——他寄予厚望拯救世人的紫微星君怎么能是这样一个顽劣的孩童呢?不,绝对不是!
    “我不会像父亲、叔伯那样保一个庸碌之君,我一定要保一个贤君坐天下,让百姓安享太平。如果这个人一直都没有出现的话,那这皇帝宝座就由我来做吧!”他在犹豫着,耳际再度想起了自己十年前说过的话。也许,贤君原本就不存在,也或许自己原本就是那个贤君!
     “去坐好,准备上课!”
     马羽走至讲台,拾起《大学》,握住一侧,轻轻垂下,正准备打开竹简,对只见竹简片片散落——显然,有人将串连竹简的绳子给割断了。
     马羽强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努力静下心来。他告诉自己,他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
     “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做什么都不顺利!”风若离俯身将竹简一支一支捡起,堆在讲台上。
     “天德,把竹简拿到课室后面去,对照你的那卷竹简,帮我用绳子一片一片串起来!”
     “噢,知道了!”天德一脸不悦,却也无可奈何。
     马羽走到后面,从那堆竹简中找出二卷来,名曰《孝经》,将其中一卷递给风若离,问道:“若离,你识字吗?”
     “跟着凤姑学了一点,但识字不多!”
     “那就好,我们先从《孝经》学起!夫子每天教你几句,你每天记几句,日积月累,认得的字就会多了!”马羽将竹卷放在讲台上,铺平,自己则移了移椅子,准备坐下去,没想到椅子却“哐”地裂成几断。仔细一瞧,地上虽然有些许碎屑——显然是有人用锯子将椅子锯断,再将其拼好!
     那个人,除了天德,还会有谁?
     “夫子,怎么了?”闻得椅子碎裂的声音,风若离忙上来察看。
     “不打紧!你下去坐好,老师要教你了,来,跟夫子读:仲尼居,曾子侍。”
     “仲尼居,曾子侍。”
     “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
     “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
     “若离,子即孔夫子孔圣人,参即曾子,曾子是孔夫子的弟子,七十二贤之一。你能听懂这几句话的意思吗?”
     风若离摇了摇头。
     “天德,你可曾知晓?”马羽追问。
     “这段话讲圣人在家,曾参在一旁服侍。圣人问曾参是否知先王的治世之道。曾参不知,避席而向圣人请教。”
     虽然天德天性顽劣,但确实天姿聪颖,悟性极高,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有些偏袒于他,脸上又露出满意的神色。
     片刻,天德就将竹简穿好了,递给先生:“夫子,已经穿好了?”
     “这么快?”
     “夫子,《大学》我已经能背了,只是有许多地方不能理解意思而已。刚穿竹简时,因为我对《大学》熟稔于心,所以不用对照竹简,寻起来方便,故此用时较短!”
     马羽不信,遂摘句考他,自己说上句,让天德接下句,没想到天德均能一一接上,只是有时断错句。原来这孩子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且起蒙又早,到十岁的时候,已经背完了《论语》《孟子》两部典籍,识的字也相当之多。但之前的先生只讲究背诵,很少进行讲解,故此他只能囫囵吞枣,有些句子并不能完全理解。
     “天德,夫子问你,糖什么味道?”
     “甜的。”
     “枳呢?”
     “酸。”
     “盐呢?”
     “咸。”
     “书呢?”
     “书?”天德困惑了,“书怎么会有味道?夫子,你是不是故意为难我呀?我听我爹说,夫子只教聪明的人,难道夫子觉得我笨,想忽悠我,敷衍了事?”想到这,天德的脾气又来了!
     “你有两个选择:一、到课室后面靠墙倒立,在倒立的同时,仔细回想我刚才的话,想想书是什么味道,也想想刚才《孝经》那几句话的真正涵义;二、到课室外面去,你下课了!”马羽的语气甚为坚决,不留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走到风若离的身旁,用手指着竹简上的字,一字一字地教着她。几遍之后,再将一支空竹简递给她,教她模仿着写字。
     那天德站在课室,傻愣愣地。他想离开课室,却又不想在风若离面前丢脸,只好来到课室后面,依墙倒立。
     但他无法集中精神思考马羽的话,满脑子都是谩骂夫子的词语。
     他的脸憋得通红,汗珠自脸颊而下,滑入眼中,刺得眼睛异常疼痛。但他却咬紧牙关,绝不求饶。
     “夫子,你别得意,我一定会整到你的!”天德在心中暗暗下着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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