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回:几回魂梦归(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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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非听得门外女子话里话外,似乎有埋怨他占了玲珑轩的意思,便问云娟道:“姐姐,莫非这玲珑轩以前是侧王妃的住所?”
云娟见陆非问起来,面上有些难色,咕哝道:“那不过是个疯子——”
她话音未落,又听廊下已经压低的声音突然又高了起来,是那王妃不听韩总管劝告,又在絮叨:“这玲珑轩原本就是王爷赏赐给我的,我让谁住谁就住,凭什么自从上词他来过一回之后,就成了他的地盘了?韩总管你也不必给我打马虎眼,便是王爷在这里,我也要同他讲讲这个理儿!”
陆非听那妇人吵闹得厉害,心中不由烦恼道:早知道这玲珑轩是她的,我不住也就是了!想我如今也是堂堂一位亲王,在这偌大的幽州城,哪里找不到一所干净清爽的馆驿?何苦在这里占别人的屋舍,还要白听她的鸹噪?
云娟见陆非愣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知道他必然心中不爽,忙劝道:“殿下也休要见怪!这位王妃也不是总这样,只是犯了疯魔症,心里便不清醒,不明白了!就因为她这个毛病,府中上下也都不愿和她纠缠,王爷怕她犯了病冲撞了殿下,早在殿下到来之前,就已经吩咐内廷总管,把她挪到最后面的花园里去居住了,谁知今天怎么会跑出来作怪……”
“娟姐姐,你还没跟我说,这玲珑阁原来真是这位王妃的么?”
“也是……也不是……”
云娟吞吞吐吐的样子令陆非更加疑惑,好在这是外面人声渐消,估计那位王妃已经被韩总管和仆人们劝走了,云娟便微微吁了口气,对陆非道:“殿下不是急着去校场吗?”
陆非再要追问,又想:那或许只是罗翛然的家事,自己权势再大,也难过问人家的私事,还是去见行远和罗王爷更重要,于是便换了衣冠,出门来了。
一队侍卫已经等在王府门外,陆非上马之后,便随着这些侍卫,直奔城外的演武场而去。
原来幽州城共有四座校场,分列在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之外,其中尤以陆非要去的北门校场为最大,驻守的兵力也最多。
出城二十里,前面出现一带山峦,地势渐渐狭窄起来。一直蹄声轻快的战马也不得不放缓脚步,小心前行。
再往前走,就要经过一条山沟,沟中最窄的地方只能容纳一人一马通过,;陆非一见这地势,暗暗猜疑道:既是前往校场的大路,理应宽敞易行,方可带领大队人马通过,可眼前这条路崎岖难行,倒像是被带进了陷阱一般!
陆非有心原路退回,却正走进那条窄沟,被后面的侍卫挡住了去路。陆非只好硬着头皮催马前行。谁知走出沟来,抬眼往前一瞧,带路的侍卫早已踪迹皆无,再掉头往后看,断后的侍卫也不见了踪影。
陆非心头一缩,明白自己一定被那些侍卫算计了!
身为王府侍卫,绝不敢轻慢皇帝的亲弟弟!
除非他们本来就不是真的侍卫
可如果和王府毫无瓜葛的话,他们又怎能冒充侍卫身份,轻易接到自己呢?
陆非坐在马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忽听身旁不远处的树丛中传出一声冷笑道:“湘王殿下,别来无恙?”
听那声音俏美清脆,如银铃振响,竟是个少女的声音!紧接着,树丛晃动之处,走出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
那姑娘一头青丝绾在脑后,鬓边不插金钗玉簪,单插着一枝红艳艳的山茶花,看面容,眉清目秀,俏丽活泼,一身藕色衣裙,水红的丝绦挽了一个大蝴蝶结,缀在腰间,越发衬得整个人儿都鲜艳明媚起来。
陆非见她虽然满脸堆笑,那一双眸子里却闪着两道寒光,不禁暗暗揪心道:那位湘王殿下又做了什么冤孽事,得罪了这位姑娘?
那姑娘见他只顾打量自己,却一言不发,便又走近几步道:“殿下,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陆非听她这么说,更觉糟糕:眼前这位姑娘恐怕和那个真的陆王爷之间有过什么渊源,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湘王只是个冒牌货!看她目露凶狠之色,又能设计将他诓骗到荒郊野外,想必一定是报仇心切!
难道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任她动手不成?
陆非又想道:凭我的一身功夫,打败她并非难事,只是她既然要报仇,肯定不会孤身前来,倘若她的同党(很可能就是冒充侍卫的那些人)在隐身之处给我发上一支冷箭,我也是性命难保。不过看这姑娘的情形,似乎并不急于动手置我于死地,难道还有些事情不能释怀,想要先和我——和那位湘王殿下——说清楚?
能让一个少女又恨又舍不得杀掉的男人,除了是她曾经深爱又刻骨难忘的情郎,还能有谁呢?
一念至此,陆非不觉微笑道:“你既然杀心已决,何须多言?”
那少女一愣,倒没想到陆非竟会如此回答她,眼前这位少年郎,怎么和她记忆中那位只会风花雪月,柔弱文雅的湘王大不一样呢?
但是少女也不示弱,冷笑道:“杀你还不容易?只是有些往事,你必须要有个交代!”
陆非摇头道:“往事那么多,你又要我说哪一件呢?”
陆非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既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自己的假冒湘王身份,也不能让面前这位所谓的仇人看出破绽,所以他便采取了最常用的“套话”方法,希望少女能在无意中透露出一点关于他们过去的信息。
谁知少女却没有上当,反而娥眉一挑,恼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丫头还真是伶俐,居然没上钩!陆非倒也不急,依然不紧不慢的说道:“若是舍不得杀我,你干脆就原谅我吧!”
少女一听这话,顿时脸颊绯红起来,“谁说我舍不得杀你!”
陆非看她目光闪烁,心中更有把握,便挨近少女几步,这时候,他已经能十分清楚的看到少女额头细细的汗珠和因为紧张而颤抖的睫毛了。
“你若是舍得杀我,还要我交代什么?我若交代得合情合理,你还忍心杀我么?”
“我——我是要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你!”
少女的声音低了下去,话中带了明显的强词夺理的意味。
陆非没说话,伸手想搭住少女的肩膀,可他的手指刚刚触到少女的肩头,少女就浑身一抖,忙不迭的跳到一旁,瞪着陆非道:“你还敢无理?”
陆非无奈,只好收回手来,说道:“不是无理,而是我实在想不通,你既然要杀我,却为何迟迟不肯动手呢?”
少女觉得陆非说得有理,一时语塞,只是盯着陆非发愣。
陆非叹了口气,见近旁树下有一块平坦的青石,便走过去坐下道:“本来我是要去校场的,如今遇上你,恐怕是去不成了。不如就和你在这松树旁,青石上,叙叙旧,聊聊天,姑娘意下如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掸了掸身旁的地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见少女面露犹豫之色,陆非也不勉强,自言自语道:“只是王府中的人若是发现我在去校场的路上不知为什么自己跑掉了,就麻烦了!你说,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是和哪家的姑娘私奔了?”
“呸!”
少女重重啐了陆非一口,脱口而出道:“谁要和你私奔?要是私奔你也该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