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几回魂梦归(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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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处,行远说得再委婉,陆非心中也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不禁暗自叹息道:古往今来,为了获得至高无上的皇权,看似稳如泰山、金碧辉煌的宫廷之内,又隐藏了多少逼宫夺嗣的罪恶呢?林氏修容所谓的过继自己的孩子给皇后,无非是皇后打着过继的幌子,抢夺了林修容的骨肉,其目的也不过是要稳固自己在后宫中的地位和权势而已。只是可怜那位屈死的林修容,竟然做了皇权争夺的冤魂!
复又想到,皇后固然位高权重,可是作为一国之君,先皇难道连谁怀了自己的骨肉都无从知晓吗?
“倒不是太后那时有什么依仗,只是林贵妃怀妊之际,先皇正御驾亲征,与匈奴开战,皇后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先向先皇假报自己有孕,嗣后又在林修容产下皇子之时,蓄意谋害了林修容和她身边的贴身侍女……先皇与匈奴一战,直打了将近三年光景,待先皇凯旋之日,太子已经快三岁了,先皇苦无子嗣,看到长成的太子,又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自然爱如珍宝,对皇后也是更加恩宠……而那个林修容,在先皇看来,也不过是无数后妃中的一位而已,没多久,也就淡忘了……”
“如此说来,我和我母亲,倒还强似兄皇和林贵妃一些!”
陆非想起陆太妃所说身世,也不由有了唇亡齿寒之感,想到:皇家的气派又能怎样?若是我,倒不如选个世外桃源,甘心过那平凡人家的日子,也好过在宫中每日提心吊胆,度日如年!
忽然又有一问,道:“既然太后做的如此机密,先皇和京兆王又是如何知道的?”
“京兆王王妃和林氏修容是同年入选的后宫,两人曾经有过一段十分投契的姊妹之情,后来京兆王因为戍边有功,先皇就把后宫中没有被临幸过,又资质超群的妃嫔挑出了二十名,赏赐给了京兆王,京兆王妃就在其中,京兆王妃也是书香门第,与京兆王一见如故,京兆王便将她做了王妃。后来林氏病中,京兆王妃原来也要问候,都是当时的皇后不允。直到林氏病故,京兆王妃入宫祭奠,才从那位贴身侍女口中得知内情,京兆王妃觉得事情非小,便禀告了京兆王,京兆王本欲奏本弹劾皇后,又一想,林氏已死,死无对证,那位侍女的性命也握在皇后一党手中,更何况太子才出生,设若因为自己一时气愤,而令皇后狗急跳墙,做出更多的恶事来,反倒不美,于是便将这个秘密隐藏了下来。
“直到先皇驾崩之前,京兆王才对先皇吐露实情,先皇那时自顾尚且不暇,又能耐皇后如何?而且皇后对太子也倒厚道,先皇也就装作不知了!”
“然后京兆王又把这件事讲给了定国公?”
“京兆王进宫探视先皇的时候,就有定国公相陪,京兆王和先皇的一番话,定国公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定国公为何又将此事告知法师呢?”
“我们本是同门师兄弟,我从小就跟在师兄身边习武,和师兄如同胞兄弟一般。此次护送湘王的重任,师兄也是为了稳妥,才要我出面的!就在来的路上,师兄才同我说了这些往事!”
“那法师所说行知师父和长公主的事情……”
“那件事也是有的,太后自来无后,那长公主也是她娘家的侄女过继来的,所以……”
“呵呵,自然要向着娘家人了……”
陆非不觉好笑,道:“只是不知行知师父若是没有完成使命,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
“这倒不会……”
“正是呢,怎么说,他也是长公主的相好啊!”
陆非忘了行远的身份,打趣道。
行远不好说些什么,只是低头避过,陆非心中一动,又问道:“但不知定国公和兄皇在小王来到幽州之后,又要做何安排?”
“定国公的意思是让湘王在此能订下一门好亲事——”
陆非点头道:“却是好计!我若有了婚约,太后就算再纠缠,也无济于事了!”
行远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没有接陆非的话茬,陆非见他不语,便冷笑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定国公已经把亲事都为我安排好了?”
“定国公知道湘王府和别的普通人家不同,况又有君臣之别,怎敢擅自给湘王做主?此一说无非是推诿太后的权宜之计!湘王切莫多想!”
陆非这才放下心来,暗道:这样才好,要不然打死我也是不能答应的!
“若是托词,也还罢了……只是,太后未必相信这个托词……”
“这点还请湘王放心,因为我和定国公还有另一个为湘王开脱的计策!”
“哦?那又是什么计策?”
“那是下下策,湘王还是不必知道的好!”
行远淡淡一笑,合十道:“天色不早,还请湘王回房安歇吧。”
陆非朝草庐四下打量一番,道:“若蒙法师不弃,小王倒愿意在草庐中借宿一晚……”
陆非的想头是:自己能在这里和罗沐凡的前世相遇,也是实在的缘分,若是能够抵足而眠,也不枉自己和他重逢一回!不料行远一听他要在草庐休息,忙道:“只恐草庐粗陋,不能令殿下安眠,幽州王早已为殿下准备了上好的房舍,殿下还是早归为好!”
陆非见他没有挽留之意,心中郁闷,欲待再说,却又怕行远心生烦恼,只好依依不舍地往门口走去,到了门前,忽然回头道:“就算不能留宿,小王乃远来之客,法师也该送上一送吧?”
行远听他说得有理,便跟上来,随着陆非一起走出了草庐。
此刻月色正浓,花影扶疏,四周寂静无声,行远伴着陆非无声地穿过竹林,往前院走去。
到了竹林中央,月色被竹影遮挡,只洒下点点银光,夜风拂动竹梢,陆非不觉身上一冷,自语道:“今夜怎么天气如此寒冷?”
“你吃了热酒,出了一身汗,又被这夜风一吹,自然觉得冷了!”
行远说着,却见陆非停了脚步,扭脸怔怔盯住了自己,神情之中似有惊讶之色。
原来陆非记得,自己有一次喝酒喝得多了,遇上冷风,恰恰陶瀛凯也说过这样的话!
千百年的阻隔,居然难以把相似的情怀一旦抹去!
罗沐凡、陶瀛凯,他们两个究竟谁是自己前生的眷恋?
行远却不知道陆非心中所想,只好也定定的瞪住陆非,看他要如何行事。
须臾之后,陆非不忍离去,痴痴问道:“敢问法师,以前可曾见过小王吗?”
行远心头一动,不明白陆非怎么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便道:“贫僧愚钝,不知殿下此话何意?若果然相问,殿下长街遇刺之时,就是贫僧和殿下的初会!”
陆非如梦初醒,施礼道:“法师倒令小王想起了一位故人,触景生情而已!”
行远点头,把陆非领到前院大路上,只见那四位侍卫还呆呆站在原处等候陆非。
陆非心中过意不去,忙对四位侍卫说道:“有劳四位,小王耽搁得久了,请四位见谅。”
那四个侍卫从来都是听上面的将领在自己面前吆五喝六,对于皇室贵胄,更是恭敬万分,怎能想到陆非居然以湘王千岁的身份给他们道歉,忙忙的回礼道:“微臣不敢!”
行远看陆非在侍卫面前也不摆皇室的威风,心头更对陆非又多了几分喜爱之情。
陆非和行远告别,随着侍卫远去,前行了几步,却又回头望了行远一眼,只见行远也未急着离去,正远远望着自己,不禁心中微笑了一下。
那微笑虽然只是如流星般在心中一闪,行远却如心有灵犀般,感到了陆非那一丝淡淡的留恋之情!那柔情如同一道长长的丝线,牵住了行远的目光,缠绕在了行远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