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对方喊疼，诺兰就顾不上吃醋了，随便找了个地方，让陆臻坐好，自己抬起他的两条腿，直接上手撸起他的裤管。陆臻顿时绷紧了身体：“哎你干嘛，就破了一点点皮其实，不碍事儿。”说着就把腿往回缩，被诺兰不带波澜的眼睛看了一眼，又乖乖自己露出受伤的地方，“你看，都是小伤，给那框边上的毛刺划的，很快就好了。”怕诺兰不相信似的，用力在伤口上戳了戳。诺兰制住他的手，护着破皮的地方，闷了半天没作声。陆臻也跟着安静下来，轻轻叹了口气，一只手托起诺兰的下巴，认真问道：“之前你抱着我的时候，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你现在回去吗？我送你去车上。”诺兰看了眼陆臻不太好的脸色，有些心虚，他小心地抬起对方的膝弯，结果几乎是被一脚踹开的，狼狈地退了几步。陆臻甚至懒得整理裤脚，起身就走，临走还不忘撂下一句：“小生现在要去你家坐坐，我倒是很好奇，有什么能让诺兰少校这么不干不脆的。”
    “你车上有药吗？”
    “……没有！”这人怎么回事，没瞧见他现在很不爽吗？
    “我载你。”
    本来见诺兰总在回避问题，已经没那个耐心和他兜圈子了，但一听这话，心里突然有点儿小雀跃，立刻将车钥匙扔给了诺兰。
    回程路上，陆臻趴在窗边没给诺兰一个眼神，他想到了发现诺兰就是丹尼尔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也像现在一样，紧张、期待还有一丝丝微妙的害怕。
    “你怎么了？”诺兰憋了很久，见他又是挠头又是捂脸的，着实诡异。
    “没怎么，就是现在脑子里全是你。”
    “……”
    诺兰无言以对，但整个心都是飘着的，就这样一直飘着，直到路过一处酒馆。
    “美人儿，买几瓶酒带上。”买酒得出示身份证明，陆臻嫌麻烦，也确实不太方便，指挥诺兰去，还特意嘱咐要烈的。诺兰听他突然活跃起来的声音，心口瞬间就敞亮了。但买酒这事他一开始还是不愿意，陆臻身上带着伤，不适合喝酒，而且，大晚上的在他家里喝，万一酒大了……就很麻烦。
    两人刚进院子，诺兰接到了一个电话。今晚的事刚过，他对陆臻的防备又降低了一些，竟当着他的面谈起了工作的问题。当然，诺兰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妥，下车走远了些才开始继续说。
    诺兰家的院子有专人定期打理，进门的小道两旁，草坪被清扫得非常干净，灌木丛和不远处的围栏上的攀援花卉也被修剪得整洁精致。诺兰所站之处离路灯很近，前方是一棵巨大的红枫树。他微微低着头，陆臻就趴在车窗边静静地看着。
    通话结束后，诺兰折回去，掏出一串钥匙扣：“我去停车，你跟我一起还是自己先进屋？”陆臻飞快地将钥匙藏在了手心里，墨黑色的瞳孔此时格外明亮动人，连说出来的话都像美妙的音符一样跃进了诺兰沉闷的小世界里。
    “当然是一块儿去。”
    陆臻一路都跟个小尾巴似的，在过去的日子里，他很少有这么活泼的时候，诺兰也几乎没见过。
    回到家后，气氛却变得有些紧张，诺兰率先拽着陆臻坐了下来，指了指他的伤口：“要不要我……”
    “不要！美人儿你怎么磨磨唧唧的，之前把我打成什么样了也没见这么殷勤啊！”陆臻腿一抬架到茶几上，“帮我把酒打开，那支朗姆。”
    “我看你平时也不喝酒，品味倒是不错。不过嘛，金朗姆，小生已经很多年没碰过了。”他深深望进那琥珀色的液体，仿佛能从中看出过去的痕迹。
    诺兰眸光闪烁，为他倒了一杯，“看来比起之前的疑惑，你更在意抱回来的是什么酒。”
    “噗，那倒也不是，”陆臻随意地倚着诺兰，两个心知肚明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对方的躲躲闪闪，“我突然想起我的问题有点多，你能都回答吗？”
    “看情况，你问。”
    “第一次被吻的时候，什么感觉？”
    想到那天在赌场的情形，诺兰笑了笑：“想杀人灭口。”
    陆臻若有所思：“幸亏我那会儿没直接霸王硬上弓。那最近一次呢，什么感觉？”
    诺兰顿时脸红如番茄，最近一次，是自己主动的，还疯了似的跟着一起胡闹。他看了看陆臻，却发现他的表情非常认真，并没有取笑的意思。
    思忖了片刻，也坦诚说道：“那时我还不确定，准确来说是不敢相信。至于那个吻，还不错。”诺兰下意识摸了摸嘴唇，“谢谢你还愿意靠近我。”
    “小臻。”他深深看进陆臻的眸子，喊出这个昵称的一瞬间，心跳也不可抑制地加速。
    “当年的事，对不起。”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但并没有轻松多少，诺兰站起身，双拳紧握贴在裤缝，眼神坚定而热切地盯着陆臻，看这样子仿佛随时要向他鞠个躬。
    陆臻越看越觉得可爱，举起酒杯单方面碰了碰诺兰的杯子，眼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来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说？”
    “不是的，我最近才敢确定。”诺兰认真地看着他，生怕他误会了什么似的，“你相貌其实变化不大，但除了这一点，其他各方面……都跟以前大不一样，我认为这只是个巧合。”
    “但从你把我带到庄园开始，我几乎立刻肯定你就是小臻，尤其是那天……”他突然停了下来，脸颊微微发烫。不用说陆臻也知道他是指什么，于是撑着下巴，慢悠悠品着酒，用最单纯的表情等着他解释。
    “你……”诺兰的舌头突然打了结似的，他闷头喝下一杯朗姆，决定对此事不再多说。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诺兰表现得像个毛头小子，时不时朝陆臻偷偷看一眼。在不久之前，陆臻带给他的只是偶尔的悸动，更多的是恼怒，再往前算，就全然是厌恶，而此时，却怎么都看不够，多看一眼，都觉得这是人生一大幸事。
    “啊！我才想起来，咱们就这么到你家了？真没意思。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说也得挑个高档餐厅，再不济，去酒吧也好啊。”
    “在家就很不错。”诺兰抿了一口朗姆，见对方投来疑惑的神情，沉声说：“只要你愿意，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
    陆臻心口一窒，他低着头，依旧优雅地啜饮着酒，诺兰却忽然泄了气，他觉得这话说的有点过头——比起王牌，陆臻未必看得上这儿。正后悔自己的冲动时，却见一道身影扑过来，空气中划过醇香且略带甜味儿的气息，几滴朗姆从杯中跃出，洒在自己的后颈。
    他面色柔和起来，动作生疏地拍着陆臻的背。
    “笨蛋，你这个笨蛋！怎么不早点说！”从腥风血雨里来，陆臻以为自己早就波澜不惊了，而那天他看到诺兰的纹身，失控了。摊牌的场景，他也想了无数种，今天这般，反而最温和，他以为自己可以保持平静，甚至可以和诺兰共饮畅聊，谈笑风生，他有一肚子话想告诉诺兰。
    可没想到，诺兰一句话，就让他溃不成军。
    他是做梦都想着诺兰能带他回家的啊！
    陆臻紧紧攥着诺兰的衣服，将他整齐的衬衫揪得不成样子。与上次发怒地拳脚相向不同，这一次，他内心毫无愤然之气，有的只是说不尽的委屈，连陆臻自己都未预料到。
    “你不确定的时候，怎么就不问问我呢？”
    “我曾想过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确认你是否有和我一样的纹身，但你很警惕，我以为你不愿意让我知道。”诺兰看对方一脸严肃，他不禁陷入自我怀疑，是自己试探得不够明显吗？
    陆臻靠着他的肩膀，揩了几下眼睛，确认自己不会掉面子，才推开他。明明自己不占理，但依然梗着脖子：“为什么要我承认，你就是想看我服软是不是？你要看我纹身，我们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我怎么知道万一被你发现，你会不会更厌恶我？”
    “你老实说，你对我失望过吗？”
    “不相认，我还是王牌的陆臻，是你的对手，这样我就有底气赖在你身边。如果我坦白，你要赶我走，我没法再厚着脸皮膈应你。”
    “万一你铁了心不要我怎么办？”
    眼前渐渐模糊，胸腔里情绪激荡，他抓着诺兰温暖干燥的手掌，近乎偏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那里似乎有他渴望的怜惜和宽容。
    诺兰沉默了许久：“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想。”
    “我只是怕留不住你。”
    所以想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再将你拉近一点。
    对于小臻会再次离开他这种事，诺兰从内心感到恐惧。陆臻却为此而高兴，他将自己的眼角的点点湿润蹭在诺兰手上，声音还有些轻颤：“你是想等我离不开你的时候才说？”
    “……嗯。”
    “我家美人儿这么坏啊，还没在一起就想着把我吃得死死的？”他凑到诺兰眼前，双眸闪动，美好得难以言喻，诺兰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很诚实地点头：“是。”
    “那你要加油了，小生可没那么容易被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