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由于花灯节灯会，楚州城内灯火通明。比平日更多的花灯在大街小巷里亮着，走在路上的行人手里亦是缺不了提着一两盏灯，各式各样的十分好看。
    去灯会的现场的路上，热闹非凡，晏秋穿着白衣在这灯光里看起来越发耀眼，他走走停停，时不时再看看后面的人有没有跟上来。见郑凌寅走在自己身后，好像是确认什么重要的东西还在，便继续往着前面走去，身后那人如平日一般沉默。
    “我们走得再慢些，就赶不上灯会了。”郑凌寅突然开口，叫住了前面走得极慢的晏秋，晏秋闻言，脚步一顿，脸上绽放出十分灿烂的笑容，他以前就爱这样笑，一般出现这笑意的时候，不是整人，就是——醉了。
    郑凌寅有些惊讶，面前的晏秋与平日并没有不同，他在客栈亦是没有怎么沾酒的，此时的晏秋站得笔直，走路的速度除了比平时慢些，就没有什么异样了。
    “晏秋。”郑凌寅叫了一声晏秋的名字，对方恍若未闻，却伸出手拉着郑凌寅走到河边。花灯节许多人除了喜欢看灯会，更多的人是为了守在河边放河灯。
    “公子，买个河灯吧，将自己的祝福写在河灯上，那愿望就会灵验的。”一边卖河灯的小贩说着，手里便递过来两个河灯，顺道递了一只笔。
    晏秋直直地接过笔，准备在灯上写点字，蹙了蹙眉，却迟迟没有下笔。他拿着笔，一边看着灯，一边看着笔。
    等到郑凌寅给了钱，再转过身去找晏秋，晏秋已经眉眼弯弯地下笔了，河灯上写了阿晏的名字，郑凌寅常年无表情的脸忽然有些柔和了下来。
    “醉了？”郑凌寅低头看着正认真写字的晏秋，缓缓地问道。
    晏秋抬眼，眉眼依旧弯得好看，眼中透露的璀璨让此时的郑凌寅一下子有些晃了神，心里的悸动越发深了。
    “没醉。”晏秋再讲注意力投回纸上，吐字清晰。
    喝醉的人一般都说自己没醉，若是平日里的那个晏秋，别人问是不是醉了，他有七八种方式让你知道你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他很久没沾酒了，这酒不沾便罢，沾了就容易醉。
    第一个河灯已经放在河里的，灯上写的“祝阿晏，幸福安康。”
    晏秋轻轻将河灯放在河里，盯着那河灯慢慢飘远，好像生怕这河灯在半路就没了，等到漂到很远的距离，他才转过头拿起第二个灯。
    郑凌寅在一旁看着，那灯上的字确是晏秋的风格，哪怕是醉了，第一个想到要祝福的人仍然是自己。
    他也不催促，即便花灯会开场怕是赶不上了。
    此时的晏秋难得一见，也不知道二皇子那酒里放了什么东西，让晏秋甘愿放弃十分喜欢的灯会，迷迷糊糊地醉一场。
    其实，也不算迷迷糊糊，至少在外人看来，晏秋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醉了酒的人。
    郑凌寅缓缓蹲下身，与晏秋并排，此时他已经提笔写第二个花灯了。
    晏秋下笔的第一画，莫名让郑凌寅心中一紧，当两个字写在灯上的时候，“阿寅”这两个汉字仿佛有了什么神奇的力量让郑凌寅有种欣喜却又害怕的感受。
    “够了。”郑凌寅低声说道，伸手一挥将还未完成的等打落在河里，“咚——”，河水瞬间浸湿了刚刚的墨水，“阿寅弟弟”四个字一时间失去了它原有的颜色。
    “我的灯——”晏秋感觉到手中一股力，再定睛一看，花灯早已经被河水浸湿了，他轻轻抬头，看着郑凌寅，先前的笑意早已抹去，此刻的面无表情让本是温润公子的晏秋看起来十分冷漠。
    郑凌寅自己也有些错愕，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已经到了这样不可控制的地步了。
    “灯没了。”一手揽过晏秋，一边在晏秋耳边轻声说道，像是在告诉晏秋什么，又像是在告诫自己什么。
    “赔我！”晏秋深深看了郑凌寅一眼，语气里有些愤怒。
    郑凌寅神色淡然，一个跃起，伸手揽过晏秋，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周围的人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好好两个大活人忽然消失在面前。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那些人的兴致，不过片刻，便忘了刚刚的画面，低头写花灯去了。
    郑凌寅行的速度极快，虽然已是春季，可是这夜间还是有些凉，风刮在脸上，有些生疼，本早已习惯这个程度的疼痛，见晏秋微微蹙眉，还是默默将速度放缓了。
    也不知道晏秋到底是喝了什么东西，这醉意依旧没有消散，此刻虽然被郑凌寅揽在怀中，可是醉酒的晏秋却却记得刚刚自己的花灯被面前这人狠狠打入水中的场景，脸上依旧是笑意全无，还略微有些严肃，眼中竟有了些委屈的神色。
    郑凌寅除了看路，其他的注意力全在晏秋身上，此时的晏秋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更深的是无力感。
    “阿晏。”郑凌寅缓缓道，晏秋听见，表情有些松动。
    这样轻微的神色变化，郑凌寅看在眼里，紧了紧揽着晏秋的手，晏秋感到有些不舒服，正欲开口争辩。
    “记得，阿寅不是弟弟。”这样的话，郑凌寅以前从来没有说过，即便是今晚，趁着晏秋醉的厉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晏秋一顿，“阿寅，是！”
    前方不远就是灯会现场，那边早已热闹非凡，看样子开场已过，陆陆续续上台的灯十分好看。
    一声声叫好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郑凌寅却因为晏秋这这一句话，生生顿住了脚步。
    揽着晏秋的手没有松开，而且力道更大，晏秋有些想要推开郑凌寅，郑凌寅伸手扣住晏秋的后脑勺，猝不及防，低头吻了上去。
    嘴唇的温度有些冰凉，可是触感让郑凌寅心里的悸动越发变大，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感觉给焚烧了，明明天气微凉，可是心里像是有一团火要把他给烧掉。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静止了，唯独留下自己和晏秋。
    晏秋从一开始的怔楞，再挣扎。
    “咳咳——”晏秋一掌击过去，郑凌寅毫无防备，一时间被这一掌推了一丈的距离。不曾想，这一掌伤得最重的确是晏秋自己，郑凌寅刚稳住脚步，晏秋便咳出了血，嘴角流出鲜红的血液。
    同时，晏秋眼中一派清明。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十分安静，却无人开口打破这沉默，突然听见灯会现场有人惊呼，“刺客——”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
    对视一眼，纵身往灯会现场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