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八章 神的左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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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豪杰云集,群英荟萃的新年酒会;华丽丽地落下了帷幕。甭管是为了交朋好友,还是为了自抬身价;总之,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尽兴。
曲终人散,热热闹闹的宴会,除了残羹冷炙,醉生梦死之外,好似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反而,让人的心分外空洞。越是人声鼎沸,笑语喧哗;孤独与空虚,越是彻骨。
方亦淅有些了悟,经历的这一切,原本也没多大的意义;尤其是他,没存攀权附贵的心。惟有,和罗修在盥洗室里的那一番纠葛,那深深的一吻;每每回想起来,仍令他脸红心跳,燥动不已。心,似长满了杂草,其中跑着无数只活泼的小兔子。
亦淅连喝了两杯度数不低鸡尾酒,才勉强压制住自己不去细想罗修,艰深而情挚的眼神;还有那几乎让自己陷落的热烈拥吻。
所以,当池卫寻到亦淅的时候,他已微醺——红扑扑的脸蛋,像枝头熟透的果子;眼睛半张半眯,一副不胜酒力,痴痴如醉的模样。
池卫笑了,宠溺地扶着他,啧怪他不该喝酒;而且是明知自己的酒量太差的情况下。
酒精让亦淅一改往日的斯文,谨慎。他静静地听着池卫的唠叨,傻傻地笑着;好像是听到了他说的话,又好像一个字也没听到。消停了半晌,更是任性地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池卫的鼻头,表达着自己小小的抗议。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今晚的亦淅实在是太可爱了,不但风流俊雅,而且邪谑调皮。已经被撩拨的无可无不可的池卫,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狠狠地占有这个人,顾不得许多;众目睽睽之下,抱起亦淅,好似旧时恶霸抢亲似的,把人给带走了。
好吧,只能说池卫本身有点黑道背景。真耍起横来,和过去的土匪倒也不相伯仲。
至于亦淅自己,煽风点火的后果,也不知是在床上被反复索要了几回才算罢了。虽然,事后身体酸得快散了架;可心理上的充实让他出奇的满足。
不用说,到了第二天,即便没有上报纸的头条;池卫包养了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这件事,还是像传染病似的在这个人际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并且传得越来越离奇,越来越玄乎;简直可以媲美任何一部荡气回肠的爱情小说了。
这,是后话。
冬日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在洒向大地。
积雪渐消,冷风略显温柔。已近“三九”,天气难得的温暖。树上,翩然落下几只喜鹊,公然在人行道上昂首信步;令这肃杀的季节,显出几分生气勃勃。
陈灿盘坐在地,太阳暖烘烘地射进客厅的落地窗,照耀着他手上精心侍弄的兰花。
日照这么好,对着五六盆绿叶滴翠,白朵盏盏的植物,笑得眉眼弯弯。
心无所扰,岁月静好,便是这般吧。
屋外,门铃响了有几声了。
陈灿知道,今日有客来访。他缓慢地起身,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泥土,不紧不慢地走至门口,拉开了房门。
果不其然,门**着衣冠楚楚,有些不耐的陈峰。
陈峰和他在酒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是谁。见是这个俊俏的男人来开门,也不太意外。
“陈先生,您来了……。”灿,笑容比这阳光还要暖和。他打招呼的语气,不像对着一个陌生人,更像是对着一个熟识的朋友。
自认为游刃于交际场合的陈峰,也不禁为之一愣,“你知道,我?”
“扑嗤”陈灿轻笑出声,“当然,早有耳闻了。”他说:“我是陈灿,五百年前咱们可是一家子呢……。”
这种套近乎的说法,不仅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备感亲切。陈峰看着笑容可掬的陈灿,第一个想法:这个人,真的是可亲讨喜,毫不做作,难怪把罗修收服得服服帖帖的。他不同于方亦淅的神采风流,里里外外透着的晶莹剔透,不染尘埃,君子如玉。
陈峰,稍许怔忡。灿,已将他让进了屋中。
泡上一杯的碧螺春,热气袅枭散开,满室生香。房间里,清清淡淡,似有似无的兰香,茶香;还有那瓶中大棵大棵的绿油油的富贵竹;眼光所到之处,一片生机盎然。
陈峰边是欣赏着反季节的绿色,边是有点感叹,罗修守着个小佳人,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怎么?罗修不在吗?”陈峰慢饮着茶,徐徐开口问道。
陈灿一笑:“他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啦。知道您今天来,他不会不在的。”
“哦……”陈峰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说呢,他也不至于要费神躲我。我又不是什么‘讨债鬼’。”
陈灿的眉毛挑了起来,目光锐利地扫过陈峰,语调一惯的平和柔软,“以他的身家,还真到不了怕讨债的上门的程度……。他一上午都在等您。是我,故意让他出去一会儿的……。”
“故意”?陈峰听到这个词,立刻警觉起来:眼前的年轻人,如故笑如春风,但明显话里有话。他有意支开了罗修,那就是有话要单独和他讲了。可是,两个人非亲非故,他不认为自己会和罗修的情人发生怎样的交集。
陈峰的大脑里,一下子涌进了十万个为什么,搞得他晕头转向。
“你……。什么意思?”陈峰满目戒备地望着他,沉着声音问道。在商场和官场也是混过几十年的人了,还不至于被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吓到。
陈灿大概是看出了他防范,不安的神色;轻蔑地一笑。
“你不用大惊小怪的。我不过是想趁着您和罗修摊牌之前,先和您聊聊天罢了。省得您,白走这一趟。”
陈峰是个在染缸里混得久的了“老油条”。他就算不知道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至少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是有什么是需要他合作的。否则,也犯不上费尽心机地要和他独自谈判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全然的蒙在鼓里;也许手中的胜算更大,也说不定。
“陈先生,我不记得,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交情的。以至于,要让你劳心我会不会白走一趟。”陈峰,以退为进,假装不太有兴趣地说道。
陈灿早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恼,说话坦荡得很:“我们有没有交情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可以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不就行了吗?‘天下纷纷,无为利争’;有利益当前,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建立‘交情’。”
“说得好!”陈峰听到“利”字,马上精神百倍,他隐隐觉得这个人不简单,“那……。我想请问,你有什么‘利’可以给我的?”
陈灿,弯起嘴角,“陈先生,我了解你现在的处境,也很清楚你来这儿的目的。只要你同我合作,按我说的做,你可以很快得到你想要的。”
“是吗?”陈峰干笑了几声,里面没什么善意。
“你知道我想要多少吗?与其听你的,我不如让罗修乖乖的拿给我……不是更轻松?……。”
他离得陈灿很近,眼睛里精光闪闪,透着贪婪。
“你觉得你有能力让罗修就范吗?你不会那么不了解他吧……。”陈灿轻慢地反问他。倏忽,把脸靠了过来,低声说道:“没有我帮忙,你是什么也得不到的,想都不要想了……你以为,你还是过去的那个人见人捧的财神爷嘛……。”
陈灿面露不屑,说得十分透彻,好像他已经抓住了陈峰的“七寸”似的;陶陶然,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说起来,好像你很了解我啊……。”陈峰,不露锋芒地刺了一句。心里,却在合计他的话里有多少可信的成份。
“你不就是想分罗修的身家嘛……给自己弄笔养老钱。”
陈灿说话的轻巧口吻,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说一笔庞大的资产,而是像在描述早餐摊上,一元一个的菜肉包子般随意。
“你配合得好,完全不是问题。”
陈峰一听,这话是典型的成算在胸。难道,这小子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不成?诚然,心里满是诧异,和不可相信。但,这个“诱饵”的吸引力太大了,他忍不住地想冒险一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反正,也是放手一搏。
贪财的人,往往都有着赌徒的心理。
“你……。为什么这么做?”
“各取所需。”陈灿纯净的面容,一派理所当然的表情,看不出一点阴谋诡计的意思。
陈峰心头,陡然一凛——这个人,纯真的表相下面,究竟是怎样的一颗灵魂?想想便觉可怕,把狡计耍得这么坦白,天真,也是一种独特的天份吧。
“你要我,怎么配合你?”陈峰咬了咬牙,下了狠心问道。他这时,将近有正在同魔鬼做交易的感觉。
陈灿秀气的面孔,渐渐靠近陈峰,沁人心脾的体香……。晶晶发亮的一双桃花眼,溢彩流光……
“做一件小事就可以了。然后,你便能心想事成……。”
陈灿轻言细语,嗓音低柔得透着诱惑……听在陈峰的耳底,犹如堕入地狱的咒语,欲罢不能。
当罗修抱着一大捧黄色郁金香回到家时,陈峰已经喝完了他的第三杯茶。
陈灿喜悦地跳过去,接过鲜花跑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水晶花樽里一束束美丽的花朵,旖旎了整个下午的时光。
“真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黄色郁金香呢?!跑了好几个花卉市场,才买到……。。”
罗修瞥了一眼等候多时的陈峰,倒是对着灿抱怨地说道。
陈灿,笑嘻嘻地凑到他跟前,巴巴地亲了他脸颊一口,哄着爱人说:“修,辛苦你了。谁让我喜欢这个颜色的郁金香呢!过年了嘛,装饰房间也好,讨个好彩头也好啊……。”
陈峰在一边,暗觉好笑。这个陈灿,撒娇得如此自然流畅,和刚才与自己谈交易时,判若两人。
人心啊,海底纤针。
罗修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光里全是宠爱。
“你高兴,就好。”
陈峰勾动唇尾,阴恻恻地笑了。
“罗修,原来你还真是个体贴的情人啊……能把人宠成这样。你当时把亦淅也宠得紧,结果……。”
陈峰话还没说完,罗修板起的面孔,像锅底一样,又硬又冷。他这人,懂得见好就收,忙做个遮住嘴巴的手势:“噢……。多嘴,多嘴了,不好意思……。”
“我们到书房说吧……”
罗修平静的面色,看不出太复杂的情绪,自己先带路往书房走去。
陈峰甩过一个微笑给陈灿,也跟了进去。
陈灿呢,没事人似的,继续坐在地上,摆弄着花瓶里的郁金香——开始,一支一支地修茎。觜角,悄然逸起的笑意,也逐次地诡异,奇妙……
为什么要是黄色郁金香?为什么只喜欢黄色郁金香?修,你怎会体会得到呢。
这是绝望的爱情——我,爱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