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随山水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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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大巫栖身之处思云境,不过是外有阵法加持,建造在巨大岩洞中的楼阁罢了,并非如民间传闻中的毒蛇巨蟒遍地,外人踏入一步则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方,相反景致雅静,风景宜人,犹如世外桃源。
刚入思云境时所见的瀑布,距连策住处的闻风阁很近。推开青竹薄纱窗,清风徐来,偶携来飞流而下的水滴,落在窗边立着的人掌心,耳边是哗哗水声,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连策握紧掌心一丝凉意,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微微翘起,眼里光华流转,如洗练后的宝石,耀眼夺目。
他转过身,看着眼前赤色抹额,身穿墨色长袍的男子道,“他真是如此说的?”
巴贺一怔,先前见时只觉连策肤白眉目俊朗,此刻站在窗边那人,光彩夺目的眸子扫来,嘴边那抹笑容,让他好似融入暖暖旭阳,竟险些忘了接话,他笑道,“王爷不信可亲自去问”
连策收起笑容,眼神一暗,冷声道,“本王问他?他又何曾跟本王说过实话”
“敢问王爷是否曾向他表露过心中所想,你们之间终究还是有些误会没解开”,巴贺定定的看着连策,正色道。
他见连策脸色冷下来,不明白这汉人的心思怎的如此难猜,合着那阿古半个南疆人的性子也是古怪的很,亦真亦假不知什么时候才是真的。
连策闻言挑眉道,“本王与他有何误会”
巴贺摊手一笑,“这我就不知了”
“如此本王现在不得不,怀疑大巫方才一番的用意了”,连策质问道。
“王爷以为我的用意为何呢,去后山问一问当事人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巴贺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似笑非笑道。
两人默默无言很久,清风携窗外瀑布落下的水珠,晶莹剔透泛着细碎的光芒,划过连策的眼角。
突然,他并起五指飞快的向巴贺的肩头击去,后者却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一声闷哼,巴贺倒退几步,背狠狠撞在门上。
“王爷,嗬,请人的方式可真够特别的”,巴贺捂着左肩,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喘着粗气道。
连策惊讶的收回手道,“你竟不会武功”
巴贺扶着门直起身子,如果阿怒那不是陪着阿古那个没良心的去了后山,有他保护着怎会当了这翻脸无常的王爷出气包,白白受了这一掌,想到这里他心里就酸溜溜的,恨不能剥了“徐妄”的裤子,好好一顿抽。
巴贺算是白操了份闲心,语气凉凉道,“自然是不如王爷的,明日族中长老出山,共商要事,王爷若不想去后山便早些歇息了吧”,他揉了揉左肩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也不多说,留下个孤傲的背影离去了。
后山,徐妄坐在一棵需得两人环抱的树上,仔细看去树干似曾被大火烧过变得焦黑,多年过去已经中空的老树中长出许多新芽,粗些的已有成人大腿粗细,密密麻麻攀沿着滕蔓,将老苏紧紧包裹。
“阿古,你,会回来吧”,阿怒那眼中映着皎洁月光,柔柔的罩下身旁的人。
徐妄伸了个懒腰,腿一晃一晃的,垂下眼帘笑道,“我为何不会回来”
“因为,阿古,说过,自己不属于,任何,地方”,阿怒那眼神一黯,那日他要离开南疆长老不允,生受了长老十鞭,他抹去嘴角的血,眼神冰冷,说「我不属于任何地方,也没有人能拦的住」
阿怒那他想摸摸徐妄的发顶,告诉他南疆需要要他的,可伸出去的手又克制着收了回来。
“阿怒那,我会回来的”,徐妄握住阿怒那的手腕,突然将他拉进怀里,温柔的抚摸他的发顶。
阿怒那瞪大眼睛,温热的风扫过脖子,心里一片茫然,脸紧贴着那人的胸膛。
“本王来的可真不巧”,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还未来得及反应,阿怒那的腰被人紧紧搂住,纵跃之间人已落在地上,见过一面的高阳王正在树下冷冷看着他们。
只听徐妄笑道,“王爷真是好兴致,别说晚上什么看不见,就算是白天,后山也没有能入得了眼的景色可看,蛇虫倒是不少,王爷要当心了”
连策见两人之间颇为亲密,除了早已认识以外,似乎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扫了先前隐藏在黑暗里,垂手不语的阿怒那一眼。
他看着徐妄道,“本王有话与你说”
阿怒那朝默然不语的徐妄微微颔首,退下消失在夜色里。
徐妄随意坐在一块石头上,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坛酒拍开封泥,抬眼望着连策道,“想必王爷的话长,不如坐下边喝边说”
连策不多话夺过徐妄手中的酒,猛的灌下几口,又塞回徐妄怀里,因为喝的急,不一会儿脸上染上红云,他道,“方才大巫同本王说了些话,你想知道他与本王说了什么吗”
徐妄闻言抬眼,今夜连策的眼睛极亮,似水洗过的宝石,他颊边染上红云,唇上沾着晶莹水渍,一张一合间露出如玉般的贝齿。
徐妄道,“在下确实好奇大巫同王爷说了些什么呢”
连策从袖中摸索出一物,看着徐妄,嘴角慢慢翘起一个弧度道,“他说这是你的心爱之物,不知是真是假”,月光下,连策手中握着一个木雕小人,做工看着十分粗糙,却是一刀一刀雕刻而来。
徐妄饮下一口南疆特产佳酿,擦去嘴角淌下的一片酒渍,笑道,“南疆大巫从未说过谎话,不然定遭报应”,他望着连策身后曾被大火烧焦的槐树,眼里阴影浓郁的化不开。
是啊,定遭报应。
连策紧紧握住木雕小人道,“那你可还记得此物是何人所赠”
“一个旧人”
“你为何不敢承认是本王所赠”,啪的一声,酒坛落地摔的四分五裂,一股酒香弥漫在空中,连策抓住徐妄的肩膀,掌心的木雕小人展现在他面前。
徐妄良久不语,忽然大笑道,“是又如何,王爷曾经不是说,在下不过区区贱民,连眼都入不了的小卒,在下怎敢攀上王爷”,他拂开连策的手,手一合木雕小人化作一堆碎屑落在脚下的土里。
连策一怔,脸色变得惨白,任由徐妄擦肩而过,带起的风吹乱他额前发丝。
那年连策去将军府找张渃珩,却从张陵将军口中得知,张渃珩刺伤了张将军,然后离开了将军府,派了府中人搜了一夜,也未找到张渃珩,想必他是躲起来,或者逃出了皇城。
连策不敢相信张渃珩就那么离开了,一路浑浑噩噩的回宫,没成想被晋皇子连宇拦在了宫门口。
“张将军府上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居然和一个不知哪里捡来的野种交情颇深,可真是长了皇子的脸”,连宇拦住连策,一张笑脸上写满了嘲讽。
连策从将军府出来,已是一路强撑,闻言脸色更白了,反驳道,“渃珩他……这其中定有误会,再说他也是张将军之子,皇弟怎能如此说他”
“什么将军之子啊,不过是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乞丐,凭他怎配这将军之子的身份,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刺杀父亲,将来还弑君不成,你与那包藏祸心的逆子一起,不知安的什么心,还是乖乖在父皇面前认错,在你母妃宫里好好待着吧”,连宇提起张渃珩,眼里尽是鄙夷,小小年纪就如此狂傲了,完全没将比他年长的连策放在眼里。
连策脸上血色退了个干干净净,脑袋里嗡的一声空了,只能麻木的否认,连宇刻薄的话和张渃珩最后离去的背影,却像刀子一样下下的划着,鲜血淋漓疼的厉害。
他大吼道,“不是的!不是的!他不过区区贱民,过河的小卒,我怎可能不舍他!怎么可能……”
连宇被连策这一声大吼震住,接下来的话竟忘了说,只好恨恨的甩袖子走了。
宫门前,连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一滴眼泪落在手背上,他飞快的擦了去,对身后的人小声道,“尚恩公公,可否不要向母妃提起此事”
“是”,尚恩公公向前半步应道。
“嗯,谢谢公公”,连策鼻音浓重的谢道,再抬头时神色木然,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