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祁然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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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外面商业发达,小吃文具、服装图书,各种店铺应有尽有,李磊落在外面买了一只黑色中性笔,就返回宿舍,
途经学校的停车场,看见兰惜俊和一个年轻男人说话,似乎情况不妙,兰惜俊的脸色阴沉,墨眉深蹙,非常不耐烦。
李磊落脚步不停,视线不移,随着方位的转变,男人的相貌逐渐清晰,脑海中无数次魂牵梦萦的人一下子出现在眼前,心脏狂跳不已,不敢上前也不敢喊他。
偌大的停车场,车辆闲人,全都不见,在李磊落的眼中似乎只看得见祁然。
眼睛一瞬不眨盯着祁然,身形挺拔,相貌俊雅,西装革履,相比从前,祁然显得成熟一些,衬衣雪白更加彰显精英气质。
李磊落低头看了眼自己洗得发白的体恤,变形的球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赶快离开,脚下像是和地面粘合似的,不能移动半分。
李磊落这个时候也想起兰惜俊了,实在是不怪他没有第一眼认出,五年前兰惜俊还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小男孩,与现在相比,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不对,有一点相似,就是骨子里的恶劣本性没有丝毫改变。
李磊落小学四年级的那个夏天,两辆小车开进村里,打破村里的宁静,在那个年代的农村,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都是村民炫耀的资本,家中有摩托车的更是凤毛麟角,小车那种东西不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是肯定的。
村民远远看着,车子开到李书记门口,不少人已经猜出来人了,果然,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身穿套裙,身姿妙曼,肤如凝脂,妆容精致,脚上蹬着锃亮高跟鞋的少妇,后座下来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长得就跟观音菩萨身边的善财童子似的,唇红齿白,通身的气度,矜贵不凡。后面的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大男孩,长得简直比村里十七八岁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还要好看,修眉长目,肌肤白皙,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温雅俊逸,风致翩翩。
村民不得不感叹李书记家六姐的好福气,人长得好看不说,关键是人家机灵会钻营啊,起先十几岁就嫁到镇上,丈夫是镇上赫赫有名的祁医生,祁医生可是从首都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十里八乡知名的帅小伙,祁医生把她当宝贝似的宠着,后来不知怎么到市里竟然傍上了一个富翁,回来就把婚离了,带着儿子,嫁给富翁,又给别人生了一个儿子,据说六姐现在这个老公,光是五星级的酒店就开了五六个,家里住的是几百万的别墅,还专门请了两个佣人来服侍六姐……
李磊落和表妹从小姑家里回来,就听见家里不同以往的人声哗然,他进门一瞧,家里来客人了,除了三堂叔和三堂婶,还有两个陌生人。
三堂婶向那个明星似的漂亮阿姨介绍道:“六姐,这就是叔叔婶子家的孙子磊子,那个小丫头是婉珍家的女儿。”
六姐言笑晏晏:“呀!这两个小孩长得撑头(漂亮帅气的意思),熊婶真是好福气!”好话谁都爱听,奶奶听了这话,笑容满面,客气道:“哪里的话,你才是好福气,然然和阿俊都是百里挑一的,有这么好的两个儿子,真的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祁然唇角染笑,说道:“熊婆婆,你这样夸我,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众人跟着哄堂大笑。
六姐笑看儿子一眼,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嘴里仍然道:“不敢当不敢当!”趁着奶奶给客人添水的空档,六姐将两个红包塞到李磊落和表妹手里,李磊落看向奶奶,见她没有反对,也就接着了。
自己家中,从来没有来过这样光鲜亮丽的客人,真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李磊落有些紧张,也有些好奇,转移到屋里角落里,睁大眼睛瞧着,表妹琪琪跑过来紧紧攥住他的手,看得出来,她也有些紧张。
小女孩睁着乌黑溜圆的眼睛,盯着自己,声若蚊蚋:“磊哥哥,我有话要跟你说。”李磊落见琪琪神神秘秘的样子,低下脑袋,将耳朵凑到她耳边:“恩,你说,我听着。”
琪琪快速瞄了一眼祁然,问道:“磊哥哥,那个大哥哥为什么要化唱戏的妆?”
李磊落愣住,看向琪琪口中的大哥哥,莞尔一笑,村里连续三年搭台唱戏,说是唱戏,只是一个聚众赌博的幌子,但是也算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年轻人去赌两把,老年人听戏,小孩子们吃小吃零食,盛况空前绝后,十里八村没有过,是李家村人的骄傲。
第一届李家村戏会的时候,琪琪觉得非常稀奇,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戏场人山人海的场面,虽然听不懂戏腔,也不妨碍她仰着脑袋,石人似的立在戏台前面,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戏台上轻甩水袖、扮相绝美的戏子,难为她一个六岁的孩子听着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词一动不动半个小时。
李磊落忍俊不禁,看向琪琪口中的“大哥哥”,肌肤白皙莹润,墨眉斜飞入鬓,目若灿星,鼻梁挺直,嘴角含笑,唇红齿白,乍看之下,确实是一个戏曲中的小生样子,好看的紧,李磊落从来没有看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他轻声对琪琪道:“你看错了,那个大哥哥没有化妆,只是长得好看而已。”
……
大人们坐在堂屋中寒暄,李磊落带着琪琪在外面树荫下做暑假作业,姑姑家里就在隔壁村,步行不过十分钟路程,她今天有事去忙,让李磊落照看琪琪。
李磊落的两本暑假作业做完了,就坐在旁边辅导琪琪,她用心不专,做个题目,浮想联翩,比如做到“买个西瓜5元钱,小红带150元能买几个西瓜”这样的题目时候,她半晌列不出算式,反而叫道:“磊哥哥,小红拿那么多钱,一定可以买到很多西瓜,”她咬着笔头,做沉思状:“可是她怎么把西瓜运回家里去呢?”李磊落无语:“你还没算,怎么知道小红可以买到很多西瓜呢?”
琪琪顿住,眼珠一转,噘嘴:“我是女人,有第六感,我就知道!”
李磊落循循善诱:“我知道你的第六感很准,但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应该算出结果才能接着考虑小红怎样运回西瓜的问题。”
琪琪撒娇:“那磊哥哥,我算出来了,你就给西瓜我吃。”
——原来这才是这个丫头的终极目的。
李磊落点头,敲敲桌子,许诺:“你今天将两本作业都做到30页,我下午就去地里给你摘一个西瓜。”
“欧耶!”琪琪喜笑颜开,迅速列举出算式,在草稿纸上算了一会儿,算出答案。琪琪现在的心思不在学习上,然而甘甜清爽的西瓜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勉强做了几道数学题,坚持不下去,关上数学作业,打开语文作业,商量:“磊哥哥,我可以先做语文吗?”
没什么不好,只不过李磊落一语揭穿:“可以啊,你先做完语文作业,数学作业还是要做的,等你做完语文作业,你就累了,再做数学作业越是觉得烦人。”
琪琪生气,瞪他:“哼,李磊落,你真啰嗦,我就爱先做语文!”
姑父是小学校长,她在学校嚣张跋扈惯了,一言不合就蛮不讲理,发起脾气不管不顾,手上有什么直接当作凶器,高年级的学生都让她三分,李磊落怕再说下去她将手上的铅笔戳到自己手上,再说先做语文作业也无可厚非,至少她有做作业:“好吧,你先做语文作业吧,不会的问我。”他拿出从琪琪家里拿来的《三国演义》阅读起来。
“小丫头,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啊。”后面有人说话,李磊落和琪琪不约而同转头,就见琪琪口中画着唱戏妆容的大哥哥站在身后。
琪琪脸腾一下红了,她在熟人面前闹腾得跟个小疯子似的,见了陌生人,就变得内向腼腆。
屋里的大人正在聊着自己的终身大事,祁然趁机溜出来透气,偶然听到这两个小孩子的对话,觉得有些意思。
祁然介绍自己:“你们好,我叫祁然,你们可以叫我祁然哥。”
“这就跟你有两个苹果,其中一个又大又甜,另外一个又小又烂,你选择吃掉大苹果一样,如果你想吃掉小苹果,大苹果放烂了,你就吃亏了,是不是?”祁然笑眯眯说道。
琪琪听到有人赞成自己,不禁飘飘然,咧嘴而笑,李磊落也觉得有些道理,转念一想,将数学作业比作又小又烂的苹果好像有哪里不对?!
张嘴想要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心中坚定认为自己先做难事的习惯是正确的,转过脑袋,不看祁然,继续读书。
祁然见到自己被无视,有点哭笑不得,他半蹲下来,翻看琪琪的数学作业,琪琪偷偷瞥见,身边这个大哥哥脸上肌肤瓷白如玉,白皙光洁,双唇绯红如血,与唱戏妆容的惨白鲜红迥然不同,这才确定大哥哥真的没有画唱戏的妆。可是见他看自己的作业,顿时紧张万分,比数学老师检查作业的时候还要忐忑,完了,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做错的,万一被大哥哥发现,真的超级丢脸!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大笨蛋?哎,我做完题目应该检查一遍的!
见他放下作业,凝视自己,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想哭。“小丫头,你一般都是现做语文作业的吗?”
琪琪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恩,因为语文简单。”
“哦,原来如此,那小丫头,你想不想数学作业也变简单?”
李磊落听到这里,眼睛定住,竖起耳朵,等待下文,数学作业还能变简单?
琪琪点头如捣蒜,笑靥如花:“超级想的,祁然哥,你有办法让数学作业变简单吗?告诉我好吗?”
祁然嘴角含笑,神秘莫测的样子:“行啊,但是你要保证按我说的做,坚持一个月,就可以将数学作业变简单。”
琪琪迫不及待答应:“我保证一定按你说的做。”祁然点头:“那好,将数学作业变简单的方法就是每天先做数学作业,一个月之后你就会发现数学作业便简单。”李磊落和琪琪将信将疑:“这样就可以?”
祁然笑道:“当然可以,大哥哥可是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你们,信不信由你们。”
琪琪放下合上语文作业,换上数学作业,认真读题,写下算式,计算结果,有条不紊乖巧坐起数学作业,李磊落看向祁然的眼光很复杂,有点佩服,有点怀疑,像在看一个大神又像在看一个神棍。
……
吃完午饭,爷爷奶奶和琪琪习惯小憩,李磊落趁着琪琪午睡的空隙,去自家田里摘西瓜,兑现承诺。
正午时分,太阳炙烤着大地,连空气都是热烘烘的,风扑面而来,热浪袭人,远眺群山苍翠,蝉鸣唧唧,景色宜人,这时候田野间荒无人烟,村民都在午睡,为下午繁重的劳作养精蓄锐。
李磊落挑了一颗硕大的绿纹西瓜,抱着西瓜,来到水库边上,要去洗净瓜上的泥土,家里的水都是奶奶用扁担从村头的井中挑回的,十分珍贵与不易,为了节约用水,李磊落决定就在水库中将西瓜洗好。
水库旁边修筑了一条陡峭的长提,李磊落沿着长提下行,两手抱瓜,行动格外小心翼翼,缓慢而艰难往下试探,然而就算他再谨慎,毕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抱着十几斤的瓜,长提陡峭,突然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连人带瓜滚落下去……
心跳好像停止,脸吓得发白,等到李磊落反应过来,他手指抠着长提上的一个孔洞,除了脑袋和一只手,整个身子浸泡在水中。
差一点,如果没有这个小孔,他就沉到水中,窒息而死……
他还清楚记得刚才落到水中,水漫过口鼻眼的那种感觉,水下的世界朦胧清凉,灭顶的绝望铺天盖地,求生的本能被激发,他手脚并用,拼命挣扎,终于让他抓到了这个小孔,他想爬上岸,无奈除了这个小孔,光滑的水泥堤岸侧面没有任何着力点,只能这样等下村民午睡过后,来救自己上岸。
田野中荒无人烟,西瓜在水中漂浮起沉,李磊落浸泡在水中,水下未知的世界让他心生恐惧,奶奶为了不让他和村里的小孩一样在水库中洗冷水澡,总是编造各种恐怖的水鬼故事,让自己的孙子怯而生退,李磊落本就是很乖的孩子,奶奶千叮万嘱不让自己玩水,那他必定不会违背老人家的心意。
现如今回想起奶奶将的关于这个水库的恐怖故事就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奶奶说,这个水库中当中有一口很深的水井,水井里面傅住了在这个水库中淹死的人的魂魄,每当有孩子下水完的时候,水鬼就会伸出自己长长的头发,缠住孩子的腿,将他拖到水中活活淹死,这样孩子的灵魂代替水鬼的灵魂被束缚在井中,水鬼才可以投生,孩子的灵魂被傅在井中,直到找到下一个替死鬼……
这样的鬼故事,当时听了也觉得背脊发凉,现在被困在水库中,更是吓得六神无主,突然,小腿传来一阵毛毛的触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难道是水鬼伸出头发要将自己拖到水井里去!
情不自禁就嚎啕大哭。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李磊落想起小时候求月亮神大发慈悲不割自己耳朵,将学校学的反对迷信无神论都抛到脑后,望着蔚蓝如洗的明净天空,哭着求道:“神啊,求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