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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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兰琮政元年,秋。
“倘若我遭遇不测,你就带着这孩子连夜逃离京都。”
“王爷,妾身不愿,妾身不愿!且生且死妾身都要追随你!”
夏景毓从嚣张跋扈的五王爷变成即将被处死的阶下囚。
阴暗湿冷的地牢里,随处都是老鼠蟑螂和嘶鸣。那些架子上的刑具提醒着这里的每个囚犯,那些狰狞的东西随时都可能用到自己的身上。地牢的最深处关着一个特殊的囚犯,没有人去打扰他,也没有人觉得他可以继续活下去。
夏景毓静坐在一角,身上脏乱的灰白色布衣,材质粗糙的可以,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囚。轻轻播了一下满是污垢的头发,对于他来说,噩梦并不是从光鲜丽艳的王爷到阶下囚,也不是即将到来的死亡,更不是失去的那些荣华富贵。
他只是反复的思索着,除了身上的这些伤痕以外,就是二皇兄…奥不,应该喊皇上了,这些身体受到的伤害,远不及他给自己心灵的创伤。
“夏景毓,提审!”照常是被绑在刑架上,面前是挂的是各种各样招呼他的刑具。每天都重复一样的东西,问着一模一样的问题,他已经倦怠至极。
“你有没有结同外邦谋杀奉天王爷?”
“夏景毓,你的谋士已经认罪,他已经说出你是主谋,是你下令给奉天王爷下的鸩毒,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夏景毓,解药在哪里?你最好从实作答!”
“大兄弟,你就交代了吧,这是个人间地狱,你说好了估计还会留你个全尸,起码不会再受这样每日的折磨了啊!”旁边的囚犯看不过去了,出声劝导。
夏景毓还残存着一口气,挑起眼皮看旁边黑瘦的没有人形的囚犯,扯出一丝冷笑,“不用了,我就是要看看他能为那个人做到什么地步。”
旁边的囚犯摇着头蹲回去了,他没受过刑,即使他交代了他的罪行也没有被释放,他的一生也就在这里度过了。
“他还是不肯说?”面容绝色的白衣男子蹙眉,一旁年轻的帝王冷酷的看了一眼,随即掩藏了眼里表情,举着毛笔沾些许朱砂轻轻划下一笔,说:“赐死吧。”
刑部尚书冷汗浸湿了官袍,擦着额头不断冒出的汗珠说:“他要是不肯?那微臣……”
“你自己拿主意,不必再来回禀了。”皇帝眉眼不抬的下达命令,而是侧头望了一眼一旁的白衣男子,见他脸色苍白开口道,“子母蛊相互牵制,四弟身种奇毒如今生死未卜,想必凤君体内的母蛊也会有所影响…不若凤君会去先歇着?这里我会处理好。”
封君澜低头,紧了紧拳头,夏景澈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半盏茶的时间,他突然抬头定定的对上夏景澈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道,“让我带走他。”旁边的执事太监腿脚一抖,几乎站不稳。“除了我,没人可以救他了…”
夏景澈一怔,笔尖的一滴朱砂落在案上的奏折上,晕成一朵妖艳的花。
地牢内,夏景毓嘴角嘲讽的拉扯出一个弧度,说:“我要见皇上,不然绝不就死!”
“你还以为你是那个宠冠光鲜的王爷吗?你现在只是比蝼蚁还低贱的阶下囚而已,皇上日理万机身份尊贵哪有时间理会你这种将死之人!”刑部尚书狠狠的说。
刑部尚书冷哼一声,夏景毓平日嚣张跋扈,对他们这些位份较低的官员向来不会客气,他没少在夏景毓这里吃苦头,今天自然也不会手软。扭头对着旁边狱卒说:“去,送他上路!”
狱卒立刻拿出了的白绫,让两人按住夏景毓,一人蹿到背后狰狞的把白绫折叠狠狠的套在了被擒的人的脖子上。
夏景毓向来养尊处优,这次又受了多日的刑罚,早已体力不支,那最后的挣扎也不过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即使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不已,但身强力壮的狱卒箍得他半分也动不得,只得被勒得喘息不过来,赤目含血的盯着一旁负手看戏的刑部尚书。
“五王爷,黄泉路上好走,做鬼也不要来向我索命,这是皇上的旨意,您非死不可了。”刑部尚书冷笑看着夏景毓挣扎的气力渐渐小了起来,笑道,“人啊,切莫生有妒忌之心,即便是有了,也要看对方是什么人…奉天王爷是你能害的?下辈子活明白点吧!”
夏景毓渐渐断了气息,瞳孔渐渐涣散…
“大人,断气了!”狱卒喊到,刑部尚书踢了几脚发现已经死透了,放心的点点头,吩咐处理好尸体,转身出牢门。
当日五王爷府邸
“哇哇哇…”
“沐之乖,娘亲抱抱,不哭不哭…”五王妃抱着襁褓里的儿子来内室来回走动,一只手轻轻拍打孩子的后背,眼神时不时扫向门口。
“王妃,要不要先用膳?您早上就没吃…”一旁的嬷嬷有些不忍,眉间满是担忧。
“再等等吧,若是在没有消息,便先带之儿去喂奶…”五王妃摇摇头,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表示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王…王妃…王爷!王爷他…”
见来人便是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四九,五王妃急忙凑过去,一只手抱着还在哭啼的儿子,一只手扶起要行礼的四九,“无须多礼,我问你,如何了?王爷如何了?”
四九对上五王妃的担忧的眸子,突然跪地不起,哽咽着声音大喊,“王爷…王爷他殁了…
五王妃定定的望着他,刹那间看不出悲喜,良久反应过来时身子有些站不住,一旁的嬷嬷老泪纵横,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坐在椅子上,“王妃…”
五王妃呆呆的,低头大滴的泪珠落在襁褓里的孩子的脸上,嬷嬷见她这副摸样,打发了四九,关上门转身弯腰蹲在五王妃膝前,“王妃…您要抱住身子啊!小世子先下不能再没了你!”
“嬷嬷…嬷嬷…”五王妃听了她的话猛然抬头,起身跪在嬷嬷面前。
“王妃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嬷嬷见她如此,慌了神。
“你是巧汐的乳娘,巧汐自小你便跟随身边,除了你巧汐谁也不敢相信了…”五王妃并没有因为嬷嬷的搀扶便起来,而是继续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怀里的孩子呜咽的声音像猫儿一般,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说不出的凄惨,“你带之儿走吧…你带之儿走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孩子往嬷嬷怀里送。
嬷嬷抱紧了孩子,眼里的泪光越来越多,“王妃,你这是何苦…”
“快走吧,皇上很快就会派人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嬷嬷犹豫,心里知晓,王爷犯的罪名,府邸中的妻小女眷都会被流放…到时候小世子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但是五王妃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也是不愿意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王妃,你跟嬷嬷一起走,可好?”
五王妃摇头,笑的像一朵凄惨的花,“巧汐要留下来陪王爷…嬷嬷快走吧…”
“哇哇哇…”
“你…王妃放心,嬷嬷会把小世子带到平安的地方…”嬷嬷抹去眼中的泪花,抱着孩子转身出了屋子,留下来一个惨淡的背影,五王妃跌坐在地上,左手无助的伸向嬷嬷的影子,脸上的泪水只增不减,“之儿…”
皇上派来的人到达五王府的时候,五王府正被大火包围,那火越来越猛,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最终连带着周边的几户民居都烧了个精光…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凤君封君澜和奉天王爷夏景轩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当今太后奉天王爷的生母,曾多次派人寻找,结局都是无果。
也是在这个时候,奉天王府侧夫人抱琴,传出来有了三个月身孕的消息…
琮政二年。千树万树梨花开
“夫人,离小世子出生还有两个月呢,照您这么没日没夜的做法,怕是百十件漂亮的小衣服也做出来了,再说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世子着想啊!熬坏了身子可怎么使得?”伶俐的九珍无奈的劝着有点小固执的夫人。
夫人是奉天王爷的侧夫人,在往昔王爷还是皇子的时候,夫人便在王爷身边侍候,也深受王爷的喜爱,只是不知道为何,半年前五王府着了一场大火,随着那场大火一起消失的,除了五王妃,之世子以外,还有先皇身边的凤君以及奉天王爷……
也是在那个时候,侧夫人才传出有三个月生孕的消息…王爷去哪里了呢?众人不知,太后是王爷的生母,曾多次派人寻找却一无所获。早间太后对王爷只有一位侧夫人以及侧夫人的出身便颇为不满,如今又因为王爷如今不知身在何方,一腔怒火全发泄在了侧夫人身上…可是夫人明明什么都好,人生的秀美又温柔,带下人宽厚,奉天王府没有正妃,侧夫人将王府搭理的井井有条,简直是天下贤妻标准模范!太后真是讨厌,把珍珠当成鱼目了。
抱琴笑看了一眼正在头痛的九珍,顺从的放下了怀里的女红,接过了一脸惊喜的九珍递上的参茶。
最近的身子的确是不似以往,坐不了多久就会腰酸背痛,虽然嗜睡的阶段已经过去了,也还是常常觉得困倦,所以她才想着要趁精神还好的时候赶紧多做几件小衣。
抱琴低头爱怜的摸了摸圆滚滚隆起不可忽视的小腹,她也要做娘了呢。有一个小生命在她的体内成长,和她一同呼吸,怪不得有人说孩子是娘身上的肉,这从自己身上诞出的骨血,叫她怎能不爱,更何况,这是殿下和她的孩子啊。
抱琴倚在榻上,一阵微风吹过,带进来几片桃花。她望出去,花园里的桃林正是动人的世节,挤挤挨挨的花,开的像火。只是在这偌大的王府里,没有殿下的身影,花园里就算有再多的花儿也不过是摆着而已。王爷不在府中,夫人大半的时间都无事可做,就着人打理起来,无心插柳之下,倒也有了一番景致突然,只是,王府的花儿谢了又开,为何王爷还不见回来?九珍摇头。
肚子一阵一阵抽痛,抱琴皱眉,胎儿是才八个月,难道竟是要生了吗?
“啊——”抱琴痛苦的挛缩起来,双手抱紧了圆滚滚的肚子,尖叫唤来了众人。
眼见夫人居然早产,所有人都慌了起来,只有九珍厉声道,“快去叫产婆!”
“热水呢,快去烧热水!”
“啊——殿下——!”抱琴痛苦的哭喊。
“王爷人不在京都!”管家廖秦急得一头是汗,急忙吩咐九珍,“你照顾好这里,我进宫去找皇上!,记得先请太医来以备不测。”
华丽的宫殿内熏香飘渺,身着明黄龙袍的年轻帝王此时正蹙眉翻着桌上的奏折。太监总管小心的走来,轻声地向他禀报,“皇上,奉天王府上的管家前来求见,说是侧夫人动了胎气可王爷现如今不在京都…”
夏景澈皱眉,“侧夫人?抱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轮廓,食指若有所思的摩擦笔杆,低吟许久,“景轩音讯全无已有半年,以至现在都没有消息,你谴几个太医随他先回去,再去通知一下太后。”太监答应一声退下了。
太监走后,夏景澈抚摸上左手大拇指的墨绿色扳指,刚毅的剑眉紧蹙,表情隐晦不定,许久之后才低叹一声。“景轩…”
廖秦听得太监的回复,只得无奈的回府。回到府邸正赶上王府的老太医匆匆的走出寝房。
“夫人怎么样?”廖秦忙上前询问。
老太医摇摇头,颤颤巍巍的回答,“夫人怀的是头胎,胎位不正,本已不易生产,再加上是早产,恐怕…”
廖秦惊得脸色苍白,“那可怎么是好,大夫,你可要想想办法啊。”
“眼下夫人和孩子的性命能保得一个就是万幸,王爷人在哪里,若有不测,当是如何是好?”
“啊—殿下!—殿下”抱琴凄厉的尖叫从寝房里传出来。听得人心声不忍,廖秦沉默不语,一旁的九珍听了太医的话默默低头擦了眼泪。怜一个温柔的夫人,偏偏嫁与这样一个薄情的人!明明是为王爷延绵子嗣,王爷却连人都不见…
廖秦心下恻然,“王爷现下不在府中,若是有万一,请以夫人为重吧。”
痛,好痛。身体像要被撕裂了,他们都在说什么,为什么孩子还生不出来?
殿下呢?殿下在哪里?
“殿下——”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不行了!”屋里的众人惊慌失措的乱成一锅粥。
有一刻,痛苦似乎远去了,抱琴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离了身体,混混沌沌的随风飘到了一处宫苑。
那里白雪压低了枝头,粉色衣裳的宫女撑着青白色乌骨伞,在她的侧前方耸立着一个身着不凡的少年,只见那少年打落了宫女手中的伞,良久回头向那粉衣宫女展开笑颜。
抱琴看不清少年的脸,只能依稀看见他勾起的唇角似乎在说些什么,抱琴往前再靠近一些,只听得那少年轻笑出声,“抱琴,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一起到了白头?”
殿下…这是她与殿下……
意识瞬间回到了承受着剧痛的身体,“殿下——抱琴不悔——抱琴不悔啊。”
“哇哇哇…”
伴随着夫人的凄惨,一阵孩子的啼哭声,孩子出生了,是个小世子…
本以为夫人一定撑不过来了,连太医都说已经救不了,谁想到没了气息的夫人竟然醒了过来,还顺利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世子。
王爷不在府中,皇上亲自下了旨意,赐了小世子一枚墨玉,为小世子赐夫珩为名,这期间太后的人倒是来了许多次,金银玉器赏赐不少,民间各色的小玩意也搜寻了不少送来,太后点名世子满月之后进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