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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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天肥婶进来厨房找张文海,问他做了什么,把女朋友气成那样,嚷着说分手。张文海也不好多说,只是喃喃道歉,犹豫了一下说:“我们不合适。”
肥婶看他颈侧贴的止血贴,下面长长的伤口遮不住,也不好再劝他,反而安慰道:“过段时间,我再给你找找有没有合适的。”
张文海摇摇头,连说不用了。
过了两天,张文海骑车出去送餐。停在十字路口前边等灯,这里左转和直走的绿灯不是同时亮,总是会有大意的小车司机在这里闯灯被罚。
张文海看看上边的倒数数字,又低头看看表。一辆车停在他的右侧,驾驶位的人伸出手来碰碰他。张文海吓一跳,原来是路迢。
张文海打了声招呼,看了一眼那灯,还有几十秒。
路迢打量他:“女朋友抓的?”指指他颈侧。
张文海下意识伸手摸摸,那里的止血贴已经撕走了,伤口结了细长的一条痂。张文海笑笑——苦笑。
路迢当然知道是谁弄的,当时候他就在楼下对面,听得见那个女人边下来还边骂。
静默。
明明周围各种各样无处不在的吵杂,但是两个人之间,像有黑洞吸走了所有。
汗从张文海额上流下来,滑到他下巴上。他伸手擦擦。他从没有觉得这几十秒这么漫长。
“我……”路迢想说什么。
绿灯亮了。
“先走了。”张文海说,骑着车转了弯,很快消失在车流之中。
那一天,张文海倒了两个霉。一个是小霉,酒楼里由于有个服务员刚刚辞职还没有新招到人,老板叫了他先代几天班。中午张文海端菜出去,走到半途脚下一滑,手上的菜洒了一地,还沾了旁边一个女客人的衣服。还好那女客人不计较,没有叫他赔钱。老板数落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叫了厨房另一个人上去帮忙。
第二个是大霉,见了血。晚上,张文海下班往出租屋走。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忽然在一条垃圾巷截住他,伸手问他要钱。这条巷子不是没有人,期间就有五个人经过,甚至有人跟他们擦身而过。不过所有人不是熟视无睹,就是快步走开。
“看什么看?快点!”一个推了一把张文海。
张文海把钱包拿出来,一下子就被抢了过去。
“等等——”张文海叫,另一个见他反抗,一拳砸到他的脸上,张文海撞到墙上,被上面一根凸起的铁钉划破了手臂。
两个男人已经一溜烟跑了。
张文海循着他们跑的方向追了好一段,又回转头停下来一个垃圾桶一个垃圾桶地找。他盼着那两个小偷中途把空钱包丢了。里面其实就只有几百块钱,身份证、银行卡张文海都放在了出租屋里。但是里面有唯一的一张他跟爷爷的合照,怎么也要找回来。
他徘徊了好久,还是一无所获,手臂伤口又隐隐生疼,他只好先去附近的派出所报了案,又到医疗站包扎好了伤口、打了破伤风针。
第二天酒楼老板见他脸上肿了一半,嘴角都裂开了,就叫他在家休息一天。
张文海在那条巷子的附近又细细找了一次,仍是找不到丢的钱包,只好放弃。
中午肥婶忽然打电话给他:“小张,今早上有个男人来找你,凶神恶煞的,你不会惹什么人了吧?”
张文海不明所以。
路迢坐在桌子上吸烟,偶尔啜一口茶。恍然未闻隔壁房间传来的鬼哭狼嚎似的惨叫声。有个长相像只老鼠的男人打开门,恭恭敬敬地把一个东西放在路迢面前:“路爷,找到了。”路迢把已经皱起了皮的旧钱包打开,又抽出夹在夹层的照片看看,最后把钱包放进衣兜里站起来:“谢了。”那男人诚惶诚恐地,连忙拉开门亲自把他送出去。
晚上九点钟,有个人在外面敲门。
张文海打开木门,路迢就站在外面。他连忙把铁门也打开。
路迢看他愣愣站着:“不请我进去?”
张文海连忙让开。又洗了杯子倒水给他。
路迢打量了一下不大但是整洁的屋子,又看到柜子上的毛绒玩具。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看看,是不是你的?”赫然是张文海那个丢失的钱包。
张文海打开,照片还在,里面更是分文不少。
“路先生,你怎么……?”张文海惊讶地看着他。
“是你的就把它收好。”路迢只是说。
“谢谢你。”张文海感激地说。
路迢看他左手缠的绷带问:“那天弄伤的?”
张文海点点头:“小伤。撞了一下,被铁钉划损的。”
路迢忽然伸出手来碰碰他被打裂的嘴角,问:“还痛吗?”
张文海脸都涨红了:“不……”
那之后,路迢隔两三天就过来张文海那里坐坐,时不时带了一保温瓶的糖水和汤品。每一样都做得特别精细,是张文海从来没有吃过的。路迢看他像只小动物一样细细呷着,再仔细回味。
“真好吃,”张文海叹道,“糯米、红枣、红豆……我看看能不能也试试做做。”
“文海,”路迢叫他,“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张文海是第一次听他唤自己的名字,首先愣了愣,才问:“什么?”
“你还想做一辈子厨房帮工不成?”路迢说。
“哦,其实我也想过,或者以后开一间小食店什么的,但是开铺不是那么容易吧?”张文海说。
“你想做的就不难。”路迢碾熄烟头说。
几天后,张文海下班的时候路迢来找他。“上车。”路迢叫他。
张文海看他朝市区开,问:“去哪里?”
“请你吃饭。”路迢说。
车拐进一个古朴的院子。他们下车,顺着条长廊一直走,两边是亭台楼阁、水池荷花,一片幽色。他们进入一个典雅的隔间,服务员给他们上菜,每样菜都非常精美。
张文海边吃边赞:“太厉害了,这个莲花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他指指中间一个拼成了莲花样子的菜品,路迢舀了一勺子给他。虽然菜肴形状被破坏了有点可惜,张文海还是细细尝了。
“嗯,这是皮蛋,还有海带……路先……迢……”——之前路迢已经不让他再叫路先生了,“路迢,你还吃到什么没有?”
“吃不出,不过我找个知道的人给你说说。”路迢跟服务员说了几句,一会儿一个戴着厨师高帽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路迢称他林老,问他那一道菜是什么做的,怎么做的。
那林老仔仔细细地讲了。
路迢点点头致谢,请他跟他们一起吃。
林老说厨房还有点事情,叫他们尽兴吃。说完就出去了。
张文海惊讶:“这个菜就得十一道工夫啊,那我们快点吃,不要浪费了。”说着又大吃了一勺。
“要我说,其实还比不上你煮的好吃。”路迢忽然说。
“哪里比得上?”张文海脸上有点热。
过了一会儿,路迢又开口:“林老是这里的老板,钻研厨艺好几十年了,你想不想跟他学厨?”
张文海张大了嘴:“……我从来没有想过……”
“那你现在就想想。”路迢说,“学成之后你可以到那些高级餐厅里面做厨师,或者开一间属于自己的餐馆。”
车在张文海出租屋楼下停下。路迢伸手摸摸张文海的左手臂:“留了块疤。”绷带之前早已经拆了,那里显出一个不是很深的划痕。
张文海自己看看,说:“是啊。之前也是左手。”
路迢看他的手掌,果然看到两个不深的疤痕。路迢的呼吸喷在他手心上,让他发痒。
两个人都挨得很近。路迢放开他的手,凑过去。
张文海呼吸一窒,合上了眼睛。路迢低头下去吻他。
一下、两下。
过了不知道多久,路迢说:“上去吧。”
张文海睁眼,不敢看他,打开车门,浑浑噩噩地上了楼。
他以为自己是在梦里,掐手臂上的肉,却不是很痛。看到柜子上的玩偶,忍不住把它紧紧抱在怀里。
忽然,他猛打开阳台旁边的窗户。路迢就站在车旁,正抬头看。他看到张文海,摆了摆手,一会儿才上了车,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