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素女心。
    扎个冲天炮的青衫小童身量未足却颇有神力，拉着一辆花车还能健步如飞。花车之上，赫然一栋小楼——正是魏临羡造出的雅楼。
    “小贺，姐姐走了这么久怎么你也不长个呢？”魏临羡趴在朱红栏杆上往下看，撑了雪腮笑问，手轻轻一扬，往下面抛了颗糖。
    小贺正是那个青衫童子，他是山里的一只白鹤。他身后仿佛长了眼睛，伸手一捞就接住糖，嘎吱咬着答道：“白鹤一族长寿，才长得慢些。”他说得轻松寻常，可谁知道就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小男孩也已经有百年道行，按年龄来论他倒是长辈。“魏姑娘你们回得正是时候，李公子也出山历练了，素女大人看着有点忧心。”
    “噫——”魏临羡又掏了一颗糖来吃，“我记得那个是窈窈的小师弟吧，李乾生？”她觉得这个普通的名字还没有小贺的贺临渊好听，和那个清俊的小师弟并不相衬。
    “魏姑娘还记得李公子啊，素女大人赞他身若惊鸿，连飞剑之术的第七重都传给他了。”小贺这样说着，脚下一转，已经行入一阵迷雾之中，“魏姑娘回去歇歇，今晚就能到了。”
    今晚就能到了，许久不见的听澜山庄。
    眼见那牌坊高立，听澜山庄四字写得漂亮。魏临羡侍立在孟窈窈身后，小贺已经不知去向。魏临羡绷紧脊背，腕上绕着三指宽的绸带，末尾绑着个银铃，风一吹便叮铃铃地响。“慌什么，师父还会吃了我们不成？”孟窈窈很是瞧不上魏临羡这样如临大敌的模样，她抽出腰间匕首反手挽个花，提气一跃已经冲出两丈之外。
    耳边听得铮铮两声响，贺临渊左右手各执一柄剑，左边的是雕花繁复，光彩夺目，右边的却是朴实无华，微微一抖就如鱼儿那样摆起来——分明一柄上好软剑！小童摆出个严正的架势来，那双剑一刚一柔，攻起来一时如细雨绵绵不绝，一时如恶浪势如破竹。孟窈窈也不与他硬拼，使个隐身术便躲闪过去。
    又是两声亮刃，这回来的是一对金爪。暗处冲出一个黑裙女子，金爪上下一合，直搅起一阵旋风来。
    “你的对手，是我。”铃声似泉水叮咚似飞鸟和鸣，忽远忽近，忽快忽慢，幽灵一样地响在四周，魏临羡架住金爪攻势，望着暗处笑道，“窈窈你要怎样感激我呢？”
    啪！啪！孟窈窈一句话没说，现身就朝贺临渊和那黑裙女子拍了两张定身符。
    “有本事你不要用隐身！背后偷袭算什么君子所为！”黑裙女子一动不能动，嘴上却不肯饶人，这点倒和孟窈窈有几分相似。
    孟窈窈笑得几分无赖，浑似是个耍赖的稚童。她拍拍那黑裙女子的肩膀，“小胡，可我本来就不是君子啊。”一句话里满满的理所当然。
    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孟窈窈心中暗道，此处应有琴声。果然不出她所料，片刻就有琴声传来——孟窈窈发誓她这一辈子没听过这么难听的琴声。她开始想她的乾生师弟了，平时虽然不太会说话，可他使得一手好剑，弹得一手好琴，重要的是——还长了一张帅脸。
    “窈窈，被捅了三剑，你的心情还不错啊。”弹琴的人似乎觉得自己的琴声实在不忍卒听，终于罢手。
    这一句话惊得孟窈窈几乎要魂飞天外，魏临羡定是把她的事情告诉师父了，毕竟受伤事小，丢脸事大。她努力让自己的笑脸看起来真诚而自然——可惜这个努力并没有多大的效用。“师父，您好兴致。”
    “不，我只是在附庸风雅而已。”
    面对这样一句毫不避讳的大实话，众人皆为绝倒。实在无怪孟窈窈性如爆炭无半点女子温柔，毕竟有其师必有其徒。
    孟窈窈心里忐忐忑忑地敲着鼓，脚步慢了又慢，委实比一只蜗牛快不了多少，一双短靴粘了胶似地挪进花厅。花厅里一对侍女是师父用幻术化出来的，除了笑便没有旁的表情。忽然就听得一声冷喝——
    “跪下——”
    孟窈窈本就心虚，哪里敢违背，忙不迭地敛衣跪直，师父不先开口，她就一直不说话，只怕说多错多。
    明心素女坐得不动如山，开口道：“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不得隐瞒。这次出山可有被骗？”
    “……有。”
    “身上的伤，可是狐妖伤的？”
    “……是。”
    “鞭子落入了狐妖手里？”
    孟窈窈觑一眼明心素女的脸色，与从前分毫无差，也分不出到底是怒是忧。“确实被一只九尾狐取走，如今在哪，徒儿不知。”
    “好，我黎思教出来的好徒弟。”黎思哈哈大笑两声，“被人类耍的团团转，被狐妖耍的团团转，连武器也落在别人手里。”她愤然道，“我与你说了多少遍，要这副假模假样的慈悲心肠做甚，救世渡人那是和尚做的事情。我们和那匠人一样，都是靠一门手艺谋生的。道理是说给君子听的，你与流氓纠缠什么。入世以后需要处处警醒，处处提防，这话我说过只怕不下十次。”
    黎思少年时也曾自诩正义之士，也是立志除妖诛邪的姑娘，如今是半只脚跨入了仙道，却再没有往日的豪情壮志。
    ——她是成不了仙的。她也甘心做一个庸俗的凡人，七情皆真切。
    

    作者闲话：

    QAQ还有一周的考试时间，再消失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