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花月容。
    嗡！
    木盒经不得火一下炸开，里头摇摇晃晃出来一只毒蜂，足有拇指长，两只并排那样宽，通体深黑，尾刺带钩。它被火一烧，登时恼了就要扑过来。长鞭灵蛇一样袭去，可哪有用大刀砍蚊子的道理，那蜂行踪诡秘，忽东忽西嗡嗡地响个没完。孟窈窈脸色泛白，一下就祭出三四张三昧真火符，这般全然不顾代价——单是为了对付一只毒蜂。
    火龙盘桓，饶是毒蜂左闪右避也没逃出个化为灰烬的下场，只是那嗡嗡的乱响从未停息，成百上千的小蜂从窗口撞入，振翅之时竟似扬起了一场沙暴。孟窈窈连连出手，又使了三四张的火符，蜂群似全不畏死，倒下一片又来一片。她往怀里一探，连火符也摸不出了。夺门而出时又与闻声而来的顾明疆撞个正着。打着要保护顾明疆的旗号，魏临羡哄得顾明疆在客店也给她们订了一间房，两间房只有一墙之隔。
    “走开！”孟窈窈尖叫道。
    蜂群见了顾明疆，只是嗡嗡振翅，竟也不敢近前。“你进来躲一下。”顾明疆望了一眼蜂群，眼中凶光大盛，他一手将孟窈窈圈在身边，自然是没有让她看见这些。他不由分说将人拉入房中，匆忙合上门窗，“它们飞不进来的。”
    砰——
    外头的蜂群不住地在撞门，很是徒劳。
    “堂堂猎妖师竟然怕一群小蜂？”顾明疆本是打算缓和一下气氛，只是说出来的话颇似是讥讽，同辈之中，从来只有旁人对他和颜悦色，他在好言相劝这方面实在是功力不足。
    吵死了——
    孟窈窈把头埋在臂弯里，沉默不应，她有一些分不清，听到的蜂鸣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一场偏执着不愿清醒的梦魇。顾明疆见孟窈窈在微微发抖，竭力压抑着还是露出一点怯来，好似是在屋脊弓起背的一只黑猫，利爪按着沁凉的瓦，目光戒备，孤身无伴。他要伸手去拍一拍她的肩，只是去到半路便停了，旧伤未好，他不想再添新伤，被鞭子抽的滋味不好受。
    察觉到顾明疆的动作，孟窈窈按住鞭子，抬起头来，恍若无事地笑道：“生生死死走了这么多趟，这样的骚扰早就已经不在意了。”明知是谎，顾明疆忍着没有拆穿，窈窈又说，“倒是顾公子，胆子不小。那些蜂，可都会杀人。”她摸出一张湖蓝的长纸条，以血为墨在上面一阵龙飞凤舞，完成后递给顾明疆，“给你放在身边，百鬼莫侵。”
    那沾了血的蓝符隐有雷霆流动，又似乎有白光隐约。顾明疆心知此符威力不弱，一时也没有伸手去接，只问：“多少钱？”
    “换你今晚是个聋子瞎子，这件事你当没有听见，没有看见，如何？”
    “你是说你怕小蜂而且还被追得狼狈的这件事？”顾明疆明知故问，端的可恶。
    孟窈窈压着鞭子的手松了一下，服软似地挤出一个字：“是……”
    顾明疆正正经经地应下：“成交。”
    窈窈坐不到一阵，忽觉西面好大一团妖气爆出，其中隐约有魏临羡的气息，眨眼功夫，捻个疾行诀已经消失在房间里。
    蓝色的符，还有白色的信鹤？顾明疆将蓝符颠来倒去地看也没研究出什么玄机，他从未见过蓝符，但这样与众不同的符咒倒是让他想起一个曾经令妖族闻风丧胆的传言……
    白衣赤足踏明月，雪刃青丝笑苍穹。
    想起这句话，顾明疆不禁皱眉，他从来不知孟窈窈师承何处，只知她少有结伴，年少成名，手中的鞭子是一等一的神器。灯火未动，房内无风，他摊手结出一个白色的光球将蓝符纳入其中，顿时见光球内狂风大作，雷电飞闪，噼里啪啦地响了好一阵。他的脸色从红润渐渐转为青白，恰似刚历过一场大病。手臂一阵痛楚传来，白天包扎的伤口又开裂渗血，在袖子上染了几点红斑。他抬手将光球按入心脏的位置，一刹脸色显得青中带灰，已然不似常人。
    灯灭，一室寂然。
    顾明疆好似是一个被拙劣谎言欺骗的少年，古怪一笑，又语带不满：“真是霸道得不像一个姑娘的作风。”
    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牵出一点隐约的疼痛，如影随形那样要甩也甩不掉。若此时灯光还亮着，便会见到顾明疆铺在地上的影子无端生了九条尾巴，起起伏伏地摇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