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进程雪麒的家门，陆非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菊花茶香味，给他们开门的罗沐凡把两人让到宽敞明亮的客厅里，解释道：“汪董和程诺去楼下超市买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罗沐凡今天没穿职业装，而是简单的白衬衫和浅灰色休闲西装，和办公室里的心理医生相比，倒多了几分平易近人，只是眼角眉梢的凌厉依然隐隐可见。陆非想起自己那天吓得扑到罗沐凡怀里的情景，不自觉的羞愧起来。
    真是糗大了！一个跳楼就能吓成那样，还不被这个人笑死？
    正在倒茶的罗沐凡忽然瞥了他一眼，微笑道：“怎么样？缓过劲来了？”
    “嗯……没事了……”陆非就怕他提起那天的事情，可没想到他却偏偏提了出来。
    “其实那天我也没想到……”罗沐凡坐到叶凯文身边，望着陆非说道：“我接到程雪麒取消预约治疗电话的时候，还以为他有什么别的安排错不开呢。要不是你说见到了他，我都发现不了他去了顶楼！嗨——人有时候就是特奇怪，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就会干出点莫名其妙的糗事来——我觉得程雪麒的病例是我最失败的一个！”
    “失败得都不想在心理学界混了吧？”叶凯文笑道。
    “那倒没有。我觉得这就跟游泳一样，有的人呛一次水就再也不敢游了，可你看那些鱼们，天天在水里泡着，也都活的挺好呀。其实鱼也有呛水的时候，只是它们不拿呛水当回事而已！什么事，只要别太跟自己较劲，就好办多了！对吧？”
    陆非怔怔的听着罗沐凡的话，恍惚觉得就是陶瀛凯在开导着自己，尤其是罗沐凡那句“对吧？”更是和陶瀛凯的语气如出一辙。
    他们俩怎么那么像？如果把叶凯文的外貌和罗沐凡的言谈举止组合在一起，无疑就是一个重生的陶瀛凯！
    陆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这段时间，为什么想他想得那么厉害，就像害了相思病一样！到底是自己忘不掉他，还是这两个人勾起了他对他的回忆太多？
    “陆非？”叶凯文捅了捅陆非的手肘，“你想什么呢？”
    其实，是陆非凝视罗沐凡的专注神态引起了叶凯文的不满：说不接受我，却盯着另一个男人不放，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我——在想罗督导的话——说的挺有道理的。”
    为了掩饰内心的纠结，陆非起身来到客厅的落地窗前。从这里望向马路对面，就是市立艺术学院的校园，夜色中的操场上，有学生们在篮球场上打篮球。
    “这里的地势不错啊。”陆非小声咕哝道，“临近商业区，又和大学相对，真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方。”
    “这是程雪麒为了方便他弟弟上学买下的。”
    罗沐凡走过来，和陆非一起望着灯火辉煌的街道，“他弟弟一年前考上了艺术学院的摄影系，他就买了这套房子送给他弟弟。据说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很好。”
    “那程雪麒出了这种事，他弟弟恐怕受打击不小吧？”陆非想起媒体上关于程雪麒葬礼的新闻，图片上程雪麒的弟弟被一群亲属围着，连头都不肯抬的样子，颇为同情的说道。
    “他弟弟叫——程诺——是吧？”叶凯文环视着偌大的客厅，插话道。
    “对！程雪麒的原名叫程远，程雪麒是他为了参加选秀改的艺名。”罗沐凡答道。
    关于程雪麒成名的故事，陆非在报刊媒体上也读到过，程雪麒十六岁就参加了选秀，是通过选秀成名的少数男星之一，早几年也演过几部影视剧，但是真正成名却是从二十二岁之后，主演了一部青春偶像剧，一夜之间就成了明星。此后星途顺畅，扶摇直上，一直稳坐“摘星楼”的头牌小生位置。
    “不过他家收拾得倒挺不错呀！”
    听到叶凯文的评价，陆非也深有同感的点头道：“这兄弟俩对生活环境倒挺在意。”
    “听汪董说，程雪麒这么多年，一直和弟弟相依为命，他负责赚钱，他弟弟负责上学和照顾家，你们看，这家里所有的家具、装修、装饰什么的，都是程诺一个人操办的。”
    “是吗？”陆非看着眼前布置得典雅大方的客厅，心里暗暗给程诺点了个赞：这是怎样一个男孩子？竟有如此的耐心和情趣，把两个大男人的居所弄得像模像样，颇具匠心，也真难为了他。
    “那他们的父母呢？”
    “程雪麒的妈妈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那时候程诺才七岁！”
    “那他父亲呢？”
    “他父亲倒是在，只是半年之后就出了车祸，一直躺在床上，程雪麒当时正在准备中考，他的学习特别好，老师说要不是他家里的变故，他上重点大学一点问题也没有！当时老师和学校也想过帮助他，但是这个孩子很倔，没参加中考就退学了，然后就去选秀——他说要早点赚钱，养家——从那时候开始，兄弟俩就分工了，一个负责赚钱，一个负责照顾家，你们不知道吧，程诺六岁的时候，就会做饭、洗衣服、收拾房间什么的了。”
    “你这么了解他们？”陆非很想知道罗沐凡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却不愿罗沐凡看到他眼里的疑惑，便把目光又转向了窗外。
    “程雪麒跳楼之后，汪董担心程诺的情绪，就让我陪了他几天，这些都是我们聊天的时候他告诉我的，我觉得他很可怜！不过倒是挺坚强的——那几天，他除了跟我谈一些他们兄弟俩的往事之外，一句对哥哥的责备都没有——看上去，他对哥哥的死，已经接受了。”
    “这么快？”叶凯文皱着眉头，话音未落，就听到客厅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程诺和汪梦雯回来了。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程诺和汪梦雯一边把两个满满当当的购物袋放到厨房里，一边和房间里的三个人打招呼。
    看到陆非也在，汪梦雯似乎有点意外，但很快就笑道：“欢迎欢迎，陆警官，你来得也正好。”
    “对不起，汪董，正好我去找陆警官有点事，所以我们就一起来了。”叶凯文的话一听就是在维护陆非。
    “没事没事，都是朋友嘛。陆警官，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程诺，程雪麒的弟弟。”
    听到汪梦雯的介绍，正在卫生间洗手的程诺急忙擦干手，笑吟吟的回到客厅，对陆非点头道：“你好，陆警官。”
    这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中等身材，瘦而不弱，清而不寒，上身是一件极为随意的白色套头卫衣，下身是一条简单的牛仔裤，休闲鞋。除了眉眼有些相像之外，谁也不会把他和刚刚死去的那位身价千万的明星联系到一起。
    与程雪麒的英俊相比，程诺的五官更细致些，尤其是那双一笑就弯成月牙的眼睛，令人一见之下，就觉得特别随和温暖。
    这个笑得甜丝丝的大男孩又把笑脸转到叶凯文脸上，“你一定就是叶医生吧？罗医生还夸你是他的得意门生呢。”
    然后他又很熟稔的对罗沐凡说道：“罗医生，我要去准备晚饭了，你要不要来帮忙？”
    “好啊！”罗沐凡应了一句，跟着程诺进了厨房。
    “你们瞧，每次来雪麒家里吃饭，我都不用着急，程诺和雪麒两个人就都搞定了。”
    汪梦雯坐到沙发的一侧，望了一眼在厨房中忙碌的程诺和罗沐凡，语气低沉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