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六十一章 小荷初露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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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云庄。
夜雾凄迷,木叶凋零,荷塘内落满了枯叶,小路上荒草没径,昔日花红柳绿,梅香菊冷的庭院,如今竟充满了森森鬼气。小桥的尽头,有三五精舍,正是“冷香小筑”。本来应该盛开的梅花只剩下枯枝败叶,小楼上的灯火仍未熄,远方传来零落的更鼓,更多了几分凄迷。
在这浓重的夜雾中,一条身影静静地出现,好似一个幽灵。
李寻欢的眉头紧锁,手中拿着那张莫名出现在他怀里的信纸。写信的人实在很会揣摩人心,明明只有三句短短的话,却要比千句百句更加有效。
“九月十五夜,兴云庄有重宝将现,盼阁下勿失之交臂。”
这样的话,无非是想让人来兴云庄,让这兴云庄多几分麻烦。但这兴云庄不过孤儿寡母,又有什么人回来寻是非?那天机老人话里话外,也不过是在暗示他,这一切与他有关。
可是他如今怎么有心情来处理这一切?
李寻欢足底一踏,已经轻轻落在了小楼窗外。小楼上的窗子是关着的,淡黄色的窗纸上,映着一条纤弱的人影,看来也是那么寂寞,那么孤零。窗棂上百条裂痕,从这裂痕中望进去,就可以看到这孤零寂寞的人,正面对着孤灯,在缝着衣服。她的脸色苍白,美丽的眼睛也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坐在她对面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长得很清秀,一双灵活的眼睛使他看来更聪明,但他的脸色也那么苍白,苍白得使人忘了他还是个孩子。他正垂着头,在一笔笔地练着字。
这是一对早已经会忍受寂寞的母子。
李寻欢突然觉得,或许他从未出现在这世界上,对所有人都是一件更好的事情。龙啸云想要害他,自己却落得下落不明,偏偏苦了他的妻子。李寻欢觉得自己应该愧疚,应该将林诗音母子的安危放在心上,因为这是他大哥的家人,也是自己曾经喜欢的表妹。
可是令他感到羞愧的是,他即便眼前看着林诗音,脑子里也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他知道黑玄一直有事瞒着他,可是为什么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竟然让他来这冷香小筑。他知道他亏欠林诗音母子甚多,这麻烦事也大多冲着他来的,他有责任来解决这一切。可是,他也只能承认,他现在只想负责另一件事。
黑玄怎么忍心在这种时候赶他离开?李寻欢看着林诗音,百感交集,一时间竟有些泪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孩子停下了笔,怔怔地看着烛火发呆。他母亲看了看她的孩子,她目中就流露出不尽的温柔,李寻欢也听到了曾经朝思暮想的声音:“小云,你在想什么?”
而李寻欢却听不进去这声音了,因为有一个熟悉的气息带着另外一个小小的微弱的气息一同出现了。
李寻欢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一个黑衣身影在月色下慢慢走来。李寻欢看着这个身影,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化作了虚无,他的一双璀璨的绿色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黑玄停在李寻欢身前,双手捧出一团:“你且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