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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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天气波诡,今晨还清空朗朗,这时候已是墨云翻滚,一滴滴的雨水打在船篷上,余留一声声脆响。
因这场雨的之故,此时已是人影寥落,船家叹息一声,将船链收好,木篙在水面轻轻一点,船缓缓滑离岸边。
“船家!”
“诶!公子,有船呢!”船家听到有人需要搭船,欣喜道,忙调转船头,只是竹篙还未点开,船家便感觉眼前白影闪过,定睛看时,一白衣墨发的男子已巍然站在船头,其姿清癯伟岸,恍若九天仙人,其势威严凛凛如帝王。
船家心下惊叹,好一个风华无双的人物。
那人站在船头没有说话,船家一边划着船一边道,“公子可是要去往何处?”
“江南。”其声清冷低沉,字字清晰,显是携着内力。
船在水岸划开一层层水波,淙淙的从船身流过。雨越发大了,船家穿着蓑衣,见那白衣公子立在雨里纹丝不动,提议道,“公子,雨势变大,不若船中躲躲雨罢。”
“不必。”
那人未动,船家见他站立许久身上却没有被雨水打湿,便知他是练家子,武功修为定是不凡,当即也不再过问。
叶孤城站在船头,看着前面层层水波,心里颇不平静。那一日突兀的心慌,直到此刻也未曾消失,他这几日从未曾平下心来,有好次他都想一走了之。可是白云城之事亦是迫在眉睫,好容易等到事情了了,他就即刻起身来到江南。
褐色的眸子暗色翻滚,叶孤城眉头折叠,心头的担忧在未见到花满楼总是放不下。那一日魏子云来白云城并不是为战,而是宣旨,旨意更是奇怪,皇上宣旨他在三十大寿时到皇城,而且,还要带上花满楼。
七童……
湖面一艘大船从另一方向缓缓驶来,檀色的船架,奢华高贵,一看便知船主非富即贵。船头除却掌舵人外,更有士兵把守,守卫森严。
船舱,朱翊临端坐在榻上批改文书,一摞摞的关文在他放置的小桌上散开,翻开的页面上是用墨笔圈改的文章。朱翊临拿着一本翻阅批改,偶尔皱眉深思,每次批改完一本,总要抬头望向对面的白衣男子,见他眼帘低垂,一点点摸索着读书,心头一阵柔软,几次想开口想为他念书的念头都在看到男子玉白脸上温和的笑意而打消了。花满楼现在和他相处很自然,他不想打破这种和谐。
“你公文批完了?”清雅舒朗的声音突然响起,朱翊临一呆,不知何时花满楼手指停在书页上,一双琉璃双眸正看着他,不由尴尬摸摸鼻子,佯装着批改公文,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花满楼对视线极为敏锐,自是能察觉到,轻轻一叹,指尖在书页上摩擦片刻,便徐徐合上,“你不用这样子,我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你有何事便说罢。”
被拆穿,朱翊临索性也不装了,放下笔墨和关文,下榻来到花满楼身边,“我没问过你就将你带来京城,你可会生气?”
他之前一直没和花满楼说要上京之事,上了船,快抵达时才据实相告。只是花满楼听后没有任何表示,温和的笑容也没变,他猜不透花满楼心里到底作何感想,惴惴不安了一路,见江南即将抵达,他才再忍不住,想知道花满楼是否责怪他的自作主张。
“那你觉得我是否该生气?”花满楼侧对他,眼睑开合,长长的睫羽煽动着,令人心痒。
“这……大抵是生气的吧。满楼,我不是存心要瞒你,我担心你不愿和我上京,才出此下策,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朱翊临抓住他的手,靠近一步。花满楼轻摇脑袋,抽回手,掰正他的身体,“我没生气。我知晓你上京定是有事,又岂会拦你?”顿了顿,花满楼继续道,“且不知为何我对这里的气息很熟悉,好像之前来过这里。”
朱翊临还在因花满楼拒绝他的靠近黯然,猛地一听这话,想到他们再次遇见便是在江南,神经立时绷紧,连声音都已微微变色,“怎么会,你和我被贬至外地,很少回来京城,对这里并不熟悉,你大概是这两日乘船太累了,才会有此错觉,休息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这两日他确实感觉到很容易疲惫,之前还能想起的一些影子,现在完全没有印象了。点点头,花满楼走向另一方软榻。
朱翊临盯着他的背影,眼中神色莫名。
“哗啦——”
船身突然猛烈的晃动了几下,朱翊临稳住身体脸色一沉,见花满楼扶着软榻指尖泛白,怒火顿起,低吼道,“怎么回事?”
外面的人似乎刚刚站稳,气息紊乱,“回公子,是前方突然划出一方小船,我等为了躲开它才……请公子莫恼,奴才这就将他们赶走。”
竟然还有人敢挡他的路,朱翊临冷笑,正要吩咐下去让他们将那船赶走,眼角瞥见花满楼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让人无法在他面前做出任何暴戾的事情来。朱翊临愣了一瞬,走过去扶着花满楼躺好,道,“我不会做什么的,你好好休息。”说罢出了船舱。
花满楼听见朱翊临说停靠一会儿让那小船先走后,微笑着闭上眼睛。
船头,叶孤城在那艘船过来时便收回了思绪,原本以为那船主人会找茬或者趁机欺负这个小船主人,却没想到那人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之后还让开了通道。叶孤城讶异了一瞬,在上岸时远远瞥见船主人出来,是一个风华正茂的人物。
转开眼,他纵身往百花楼方向奔去,因此并没有听到那人掀开幕帘,轻轻唤出的两个字,“满楼。”
百花楼设在闹市,是因为花满楼喜欢听俗世凡尘的声音,那感觉令他觉得踏实。花满楼若是在江南,定会是在百花楼。
百花楼并没有上锁,叶孤城推门进去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不对,这种感觉很不对,百花楼太静了,静得仿佛没有人在此住过。心头顿觉不妙,叶孤城飞身上楼,就见小楼门开,里面却无一人身影。
庭院,书房,雅居……凡是花满楼能去的地方他一一找遍,皆无花满楼半分声影。
“七童!七童!”
叶孤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无波,但是不断重复的两个字,却令闻着动容。司空摘星还未踏进百花楼便听到了叶孤城的呼喊。心头一凛就要逃走,可是想了片刻又叹息着走了进去。他可以瞒着花家的每一个人,让他们无法得知花满楼真正的消息,但是却无法瞒叶孤城,只因为叶孤城他应该知道,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
“叶孤城。”司空摘星站在门口,脸色苍白,脚步无法向前移动一步,只因叶孤城的气势,在他出声的那一刻迅猛的爆发,犹如千年寒雪的冰山压在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叶孤城褐眸一片冷沉,向司空摘星走来,脚步似慢实快,一瞬便已到了眼前,“七童在哪儿?”
司空摘星从没有这般清醒的知晓叶孤城的恐怖,冷汗涔涔而下,司空摘星受不住了,吼道,“叶孤城!我知道花满楼在哪儿!”
叶孤城身体一僵,看了他一眼,慢慢收敛起气势,“告诉我,七童在哪儿?”
那股气势消去,司空摘星竭力跌坐在地,等了一会儿,身体还是乏力,索性坐到地上,“我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先答应我,不可以失控,不是为你自己,而是为了花满楼。”
这句话往往接着不好的事情,叶孤城眼眸再次暗沉,盯着司空摘星看了很久,“好。”
司空摘星叹气,将花满楼失踪的事情讲了出来。一边讲述一边案子戒备叶孤城失控。可是出乎他意料的,叶孤城很平静,冷冷扫他一眼,就纵身出了百花楼。
司空摘星呆了呆,冲着他的背影道,“你要去哪儿?”
“金陵!”
花满楼睁开眼,看向已站在软榻旁的朱翊临,“已经到了?”
“恩,已经靠岸了。”坐到花满楼旁边,扶他起来,拿过一旁的外衣要给他穿上。花满楼没动,僵持了一会儿,终是花满楼败下阵来,让软身体让他穿上外衣。
外衣薄如轻纱,花满楼穿上更添几分飘逸,朱翊临不舍得收回手,眼角划过花满楼被腰带勾勒出来的纤细腰肢。让花满楼起来,他才动身跟上。
走出船舱,迎面而来的风携着江南特有的温软,清新宜人,花满楼心情很好,踏上放好的船板阶梯。
“江南烟雨,朦胧醉人,想必这里的景色该是极美。”
杨柳依依,几缕飘过花满楼的头顶和脸颊,花满楼似乎很欢喜,嘴角的笑意迷醉了朱翊临的眼,朱翊临煞有其事的点头,“确实很美。”
岸边有一辆豪华马车,朱翊临带着花满楼上了车,对外面赶马的手下道,“先回端王府。”言罢,侧头对花满楼道,“满楼,想必你还未见过我的府邸吧,这次好不容易回来,陪我去看看,好吗?”
车轮轱轱,风偶尔掀起车帘,吹过花满楼的头发,沁凉的感觉让花满楼欣喜的眯了眯眼,“好。”
朱翊临眼角的笑纹扩大。
那府邸是他及冠之时的第一件礼物,却还是用一顿责罚换来的。那时几个皇兄弟皆有了自己的府邸,只他还不曾有,便去找太后想要一个,可曾想太后不仅没答应,还狠狠责罚了他一顿,他被关了半月。
故而后来即便得到了自己的府邸,他也不曾开心,很讨厌那里。每次到那里他都只觉得痛苦,仿佛看到了在小黑屋里,孤独无依的自己。
可是现在,有花满楼在,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那一座府邸,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让花满楼知道,把自己的一切都和花满楼分享,哪怕那些过去对他而言并不愉快。只有花满楼,只有花满楼,才会让他如此的迷恋和疯狂。
视线隐晦的描摹着花满楼精致的眉眼,他第一次对回那个地方有了期待。